早上九点，通霄一夜的办公室像是重新燃火的战场，电话和吆喝，键盘及脚步声不断，生气勃勃的妆底踩着厚重的黑眼圈而上，白翎打起精神穿越了那一片炮火相连的战区，这条路却不是那么好走……

“白姐，昨天说的底版我修改好了，你看……”戴着粗框眼镜的男人拿着两块样版，脸上油的鼻梁根本挂不住镜框，肝上的疮痍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又赶快闭上嘴，白翎从样版上斜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右手。”

“是。”走了一个男的，很快又迎上一个女的，少了色彩鲜艳的板子，女人手上是一本厚厚的笔记，脸上则是昨晚来不及卸又直接化上的妆粉，搭配她的气色看起来格外吓人，女人一连翻了好几页找到了画有五颗星的地方，焦急地说：“白姐，高Ｘ马桶的高总今天早上打了好几通电话来想要插’进这一期的广告，说愿意出三倍的价钱。”

“跟他说下次请早。”白翎脚步没停，直接越过女人的肩膀又顿了顿：“这是业务的事，小蔡没来上班吗？”

“小蔡说他不敢作主，所以让我来问您。”

纸浆的咖啡杯凹了一块，白翎瞪着坐在坐位上装忙的小蔡，提高了音量：“你可以帮他问这个问题，你就能取代他，叫他把这个月该报账的单子填一填，明天不用来了。”

竖着耳朵忙碌的人纷纷在心里抽了一口凉气，还来不及偷瞄一眼白翎又风风火火的走了，手上拿了一路的咖啡还没入口又被满脸惊恐的助理缠上了，每个月的24号，白翎又爱又恨的日子。

“白姐，名家专栏的稿子还没到……小伟连络不到人……”

落版……编辑……校正……落版……编辑……校正……拖稿……再，加，班……啪，咖啡的颜色染在白翎清晨六点特意回家换过的衣服，和外面那群脚浮气虚的人不同，办公室里只剩下白翎人模人样，助理惋惜的看着还在滴滴答答的咖啡杯，又偷偷瞄向理智断线的白翎，透明办公室外的繁忙也因为那一地的咖啡拖沙了步调，令人焦躁的电话铃声也瞬间失去了吵闹，助理清楚的看见白翎胸口明显的起伏，以及耳边沉重到能压垮骆驼的呼吸声。

过热的脑袋高速运转中，过度操劳容易老但是白翎还是只能这么做，因为她怕不快想出的答案她绷在额角上的那条筋会炸开，然后溅了办公室人人都是一脸血，想到血染白墙的场面，白翎在爆发边缘艰难地找回了理智。

“让Liz去连络她手上所有的特约，截稿前能交出满意稿子的每字三块，同时包她连三期的栏位……”甩甩手上的咖啡渍，白翎一脸嫌弃的把咖啡杯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没洒出来的全被那塑料桶吃进了肚子。

“三，三块？可是白姐……”

“不管那是谁，让小伟通知他以后不用交稿了。”

“白……白姐！”

白翎看了一眼同时响起的电话，摆摆手让助理出去，等她关上门之后才接起了那催命般的电话。

和她想的一样，电话的那一头是总编，话筒传出悠悠潺潺的水流声，那女人大概又在哪个充满精油香的环境里脱光光让人摸来摸去，“小白阿，今天下午我能准时进公司开会吗？”

白翎听着和女人嗓音融为一体的水晶音乐却一点都无法放松，她掐着电话的力道足以再捏碎千万杯咖啡，咬着牙，嘴里蹦出每个月的例行公事：“可以。”

“我就知道小白最能干了，那我们就下午见了。”

隔着屋顶白翎瞪不到老天爷，只能继续瞪着天花板无声的宣泄，如愿听到嘟嘟声，白翎卸了一身的刺坐在椅子上，她讨厌萧玉年，从半年前萧玉年空降总编的位子之后白翎就开始找不着睡眠，每个月有二十一天白翎为了应付那位总编忙的忘记自己在天南还是地北，七天生理期让她忘记自己是个人，她讨厌萧玉年，偏偏这样的讨厌又占据了白翎一个月里其中一天的睡眠，那会是今天，因为战胜了萧玉年的难关顺利送印而亢奋的睡不着，余下的日子白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着还是看到床就昏迷。

每个月的24号，接到萧玉年调侃的电话是白翎第二讨厌的行程，最讨厌的，莫过于下午萧玉年妖娆的进场，将所有人困在会议室里，让她们这群猴子陪笑她这一只孔雀。

九点零五分，电脑旁木制的时钟是上一位总编留下来的礼物，也是这屋子里白翎唯一觉得有温度的东西，白翎看着走动的时间发起呆来，直到分针抖了一下才回过神，秒针最容易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但是时针才是最残酷的──她将时钟送给白翎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只要是时间都是不留情的，在白翎这么想的时候分针又抗议了一回。

想到六个小时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白翎不得不将自己从缅怀的泥沼里拖出来，点开电脑里不断涌进来的工作，白翎这才想到刚才隐忍下来的脾气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这一期的文章昨天都讨论过了，怎么还会有空着需要填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