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见他困扰的时候,黛玉总禁不住偷笑,好像全天下他只为了自己不解,有些说不出的心意舒畅。
不过,黛玉同样是个善解人意的,想着不叫他尴尬,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些事,轻易的揭了过去:“天庭上的神仙,跟凡间的人一样,每个神仙都有营生么?”
灵枢见她问得郑重,只当真想知道,更款款的告诉她:“天庭与人间没什么不同,玉帝也有仙卿和天将辅佐,有掌管日月星辰的,有操控风雨雷电的,每日按部就班,子丑寅卯皆差错不得,与人皇庙堂是一个道理。”
由神仙亲自来解说,自然比说的还好听。黛玉听得入迷,稚气的小脸上浮现新奇:“呀,这当神仙比做人还劳碌。不过,难道神仙都是经济仕途之辈,就没有不爱当官儿的么?”
灵枢摸了摸她的脑袋,俊颜不觉失笑:“非你想得这般势利,他们被授官进爵,当然身负功绩或天降功德,就是所谓“替天行道”,还有一些散仙,便在山野里无拘无束,乐得自由。不过无论何种,终归要修行和渡劫,跟你平时的读功课,并无二致。每五百年该应一次劫数,躲得过则修为精进,躲不过就神形俱灭。”
黛玉听如此说,诧异的叹道:“这么说来,原来神仙也要作功课?还以为真像中颂扬的,毫无一丝烦恼,日日快活逍遥呢。”
“逍遥?”灵枢重复了一遍,颇有玩味之意,“修仙本是逆天而行,自然要渡过万凶千险的天劫。为了修得混元大罗金仙,哪一个不是日复一日的修炼?非但没有逍遥,反而是天底下最枯燥没趣的事。”
入耳的话让人似懂非懂,黛玉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眸,突然笑问他:“那天君算哪一类神仙,又领得什么官衔?”
谁知,灵枢竟然怔了一怔,眼神清定而深远:“我是最无趣的那类神仙。生而为仙,真灵虽不受禁锢,渡劫却只为一途,何其乏味。”
火烛摇曳,眼皮微沉,黛玉掩住了一个哈欠,娇滴滴的咕哝:“胡说。你是个最好的神仙,赶明儿我也去修仙,咱们就能一道自在了。”
话语夹杂着绵软的鼻音,轻微得含混不清,灵枢下意识低头一瞧,原来女孩儿倚着他渐渐的睡着了。
灵枢扯了扯嘴角,将黛玉安放在榻上,又怕她着了凉,轻轻儿拿来一床被盖上。她似乎梦见了什么,睡得并不稳当,连眉头也纠结得拧在一起。
心念不由一动,指尖在额头画一个宁神符,她的睡颜霎时变得恬静极了,犹如窗外笼罩着一层薄雾的月色,一夜的酣梦沉沉。
天光晴明,云雾四散,投入的晨光映在长睫上,晕着一弯匀淡的辉光。
黛玉坐起来,掩住一个哈欠,犹在揉眼睛,许久没有这等好梦了。
她生来细腻,遭逢变故以后,就更为敏感多思,时常将一句话、一桩事思前想后的。幸亏遇上了天君,哪怕他不置一词,只坐在她身边,便有无限的安定,什么都不用怕。
有时候,黛玉忍不住遐想,如果那日在桃花树下,她不曾遇上天君显圣,在连遭母亲过世,寄人篱下于此之后,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那样的她,必然是苦寂无依的。就算有外祖母和姐妹们相伴,却没有真正可以依靠的人,所以只怕是日夜的惴惴不安,生恐多行一步,说错一句,被人耻笑了去。
想到此处,纤瘦的身子不禁抖了抖,手里不由自主一攥,正摸到盖在身上的锦被。黛玉心知必是天君所为,便把方才的念头都挥去,自托着腮发笑,想道:“昨儿还说要跟他修仙,再这么下去,他倒快跟我学得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