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入喉果然更醇。”五王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微眯着长眸似在细品:“也只有六弟这儿能喝上这等好酒。”
当下摆着三张紫檀嵌玉的塌, 三王懒洋洋的侧卧于上, 满足的吸了一口烟膏, 又缓缓吐出了烟圈儿:“何止?老六如今离御座只差一步, 听说老不死的有意夺了太子户部的差事,想来又是要交给老六来管,真是可喜可贺。”
“哎,要是没有两位皇兄支持, 臣弟何德何能走到今日。”六王替两人各自都斟满了,口内全是自谦之辞, “皇兄的恩情, 臣弟始终铭记在心。”
三王睁开了眼, 放下纯金所制的烟筒, 鼻子里发出轻蔑的哼气:“本以为真真国来访时,老六挣得一个天大的颜面, 再加上我和老五推波助澜, 就能在万寿节后成事。没想到太子倒有本事, 竟能让老不死的回心转意, 不过这次的局安排得如此巧妙, 犯了天家忌讳, 看他还能怎的挣扎。”
闻言, 其余两人不由笑笑, 侍女从银盘中捡了一串黄澄澄的枇杷, 剥成了倒垂的形状,双手托着跪在榻边,让贵人们以鲜果就美酒玉液。
五王稍稍直起身,嘴里吃了一颗枇杷,顺便捏一把侍女娇嫩的脸蛋,放肆的大笑:“万里之行眼看即将功成,这些年的苦心经营,看来就要有所回报了。来来,咱们一同干一杯,预祝六弟马到功成才是。”
碰在一起的酒杯叮铃作响,六王一气饮尽之后,眼神有些微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不知这一阵东风何时能来。”
“六弟不必着急,前朝与后宫都有咱们安插的人。”五王不以为意的一笑,有相当的自信:“现在贾氏最受老爷子的宠爱,有这位妙人儿日日的陪伴,和柔言细语的劝解,枕头风的作用可比想象得大。”
贾府原为四王公中一支,只是近年来势力褪得厉害,几乎没有拿得出手的男人,反倒是家中的女子可堪一用。这贾氏本在皇后的宫中当差,后来被贤贵妃周氏看中,一直安插在吴妃的宫中,作些耳目暗谍之事。这次万寿上的献舞,亦是六王有心的安排,令后宫中多添一份助力,对老头子的掌控和牵制也能增加一份。
如今看来,贾氏即将封妃,当初埋下的棋子效果还不赖。六王颇为意满骄矜的自饮了一杯,心想着五哥虽然冲动莽撞,看女人的眼光不差,这点倒遗传了老爷子的意趣,说起来他们这群兄弟里,好像唯有太子一人,与老爷子一丁点都不像。
三王吐出痰清了请嗓,转而喝了两口温茶,又道出暗探得来的消息:“老不死的对这事还是很介意,私底下招了几个臣子去问,大都是老六拉拢的人,只有一个林海还态度暧昧。后宫这儿,皇后一贯的闷葫芦,反而太后这次一反常态,居然劝说着要相信太子的为人。”
“太后?”六王内心一沉,有些无端的焦躁起来:“老爷子一向敬重她,会不会……不过,我与太子之间孰胜孰败,都与她无关,何必来插手?”
五王的手一松,暂时停止了与少女的狎昵,笑容顿时敛了几分:“太后从不管这些事,听贾妃说好像是昭平侯说动了太后。宫内外谁不知道,太后一直把那个小兔崽子当金孙一样宝贝,仗着自己是遗孤,又得太后的溺爱,胡作非为。”
话音刚落,三王却斜睨了二人一眼,撇嘴道:“这点其实涉及宫中辛秘,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宫里的老人一直传,那小侯爷的生母其实是太后的独女——柔淑公主。公主与昭平侯本是一双璧人,已得太宗的赐婚,谁知被来京的大宛国君一眼相中,当时老不死刚刚登基,地位不稳,正需要休养生息,只得挥泪送皇妹远嫁。听说这公主走前偷偷诞下了这个儿子,所以他从小便长于宫廷,为掩人耳目才说从塞外接回,加上柔淑公主后来郁郁寡欢,嫁了两三年就客死异乡,老不死的总觉得对太后心怀愧疚,对昭平侯的纵容就更为泛滥无忌。”
六王显然没料到还有一番曲情,略加思索了前后,眉头皱的更紧:“难道说,昭平侯是太子的人?”
“极有可能。”三王平时虽混不吝,大事上反而看得深一些,“你们别看那小子贪花好色的模样,实则鬼精一样的人,这么多年不管前朝后宫的势力如更迭,他表面上从不参与,只安心当个闲散宗室,才能得老不死的喜爱。”
六王忆起昭平侯那张脸,平心而论,尽管有些放肆荒唐的举动,长相、门第和学识都不差,好像骑射也上佳,木兰秋狝时圣上也有多嘉许。这样看似随性纨绔、暗地里精明的人物,若是能拉拢来则如虎添翼,但如果非友为敌……还是能少一个是一个。
“他今年业已十七,江南的甄氏、金陵的薛王都有意将女儿嫁给他。只是老不死的疼这个崽子,想在朝臣中选一门清贵的人家,好像有些中意户部侍郎林海。仔细算起来的话,他们林家是香门第,祖上曾袭过列侯,林海自己也算官运亨通,在江南那里根基颇深,而且听说就一个独生女,要是真嫁给昭平侯,这小子的势力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