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日的情形，凝儿依然觉得有些后怕，“江羽，离开玄墨吧，他会害死你。”

江羽摇了摇头，“师父是一个好人。”

“好人？”凝儿有些难以置信，一个杀人如麻，动辄鞭打折磨他人的人，竟然有人说他是好人？

凝儿见过的坏人很多，可他们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玄墨。

“恩。”江羽坚定地点点头，“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到暗夜城来的？”

凝儿摇了摇头，江羽的往事，她从未听他提起。

江羽道：“我本来生在一个武林世家，家境殷实。可惜我父亲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他有很多妻子，又喜新厌旧，而我娘，恰好又是最被他厌弃的一个。”

想起自己的童年，凝儿也垂下了头。江羽道：“当时最受他宠爱的姬妾叫阿云，她心肠歹毒，一心想杀死我，我爹根本就不管，我娘更是胆小怕事，只想明哲保身……”

“当时我只有六岁，还没有一身武功，什么都不懂、阿云命人将我骗到山上，然后丢在了那里。”

凝儿浑身发冷，一个六岁的孩子，独自被扔在荒山，将是如何的害怕无助？

江羽接着道：“我当时很饿很害怕，哭喊着娘，可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努力地走啊走，以为自己能靠一双脚找到家，却不知道这已经是百里之外，就是一直走到累死，我也下不了山……”

“后来你碰到了玄墨?”

江羽摇摇头，“后来我碰到了一群饿狼。”

凝儿心中一紧，江羽道：“夜幕将晚，狼群开始出来觅食。山中荒凉，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称作食物了。这群狼已经饿得眼睛发绿，其中一只狼看到我，嘶声鸣叫起来，在呼唤它的同伴。”

“越来越多的饿狼向我逼来，我已经跑不动了，只好趴在地上大哭。正在他们一拥而上的时候，一个人救了我。”

“是谁？”

天下根本没有人能斗得过一群饿狼。

“是师父，”江羽静静地道：“师父不知为何在山中，他看到了我。他本来可以任我丧生狼口，可是他还是挺身救了我，独自一人，赤手空拳，迎战一群饿狼。”

“师父将我抗在肩上，告诉我别怕，一只狼扑过来，被他打飞。他们接二连三的扑过来，师父的身上被撕咬出了许多血粼粼的伤口。我放声大哭，师父却告诉我，不许哭，这样敌人会以为你害怕。”

凝儿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来那晚上与玄墨的邂逅。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并不比江羽的伤轻，可是他一滴泪也没流，甚至并没有喊疼。

“师父就这样一只与饿狼搏斗，他满身伤口，却以身体护住了我，就在我以为他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终于杀死了最后一头饿狼。剩下的狼似乎惧怕了他，嘶鸣一声，就散开了。师父对我说，敌人已经被吓走了。”

“那如果没有被吓走怎么办？我问师父。师父回答：‘那你就只能战死，不要哭，因为永远都不会有人可怜你。’”

凝儿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江羽接着道：“师父将我带到暗夜宫，教我功夫，抚养我成人。人人都觉得他对我太过严厉，可我知道，他只是想让我变得更强。”

“我学会了武功，再也不惧怕饿狼。我回到银剑山庄，杀光了我的家人，砍下了阿云的脑袋。”

凝儿猛地抽了一口冷气，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江羽会干出这样狠毒的事情，这种事只有玄墨才会做，可是玄墨……竟然舍生忘死，救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六岁孩童……

不可能的，他没有这么善心。

江羽道：“我和曾经的家人斗了两天两夜，几次有过心软，可每当我一迟疑，就会受到重创，差点被他们杀死……”

“所以我不再留任何情面，我几次力竭，几次重伤，可我再也没有哭。我记得师父的话，你一哭，敌人就以为你怕了。如果他们不被你吓倒，那你就只能战死……”

回忆往事，江羽的表情平静如水，只是眸底深处，带着一丝看不透的寒意，“是师父救了我，也教会了我很多道理。让自己别的更强，永不示弱，杀尽天下恶人，保护所爱之人。”

他说着，幽瞳凝望着凝儿，寒意渐渐消散，化作一抔温柔的化不开的雾，他握住了凝儿的手，“你放心，终有一天，我会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可以永远保护你，一生一世。”

凝儿心中一动，她有些不自然地抽回，江羽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失落，“你不相信我？”

“不是，”凝儿垂下头，一丝碎发滑落，她拾起，放在耳后，“我会照顾我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静了半晌，江羽淡淡道：“需不需要，是你的事情，做不做，是我的事情。我江羽认定的事情，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