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朝后,辅国公召集了府中本就不多的幕僚,说了一下朝政。
这是他的习惯,每次下朝回来之后,他都把朝堂中发生的事跟幕僚说一遍,把皇帝交代给他的工作,统统丢给属下,完成任务,再把成果汇报给皇帝。
以溥年之见,辅国公对清朝的作用之大,相当于一部会传话的智能手机。
为了进一步了解局势,溥年每日费尽心思,哭闹傻笑的赖着不走,只为躲进辅国公的书房垂帘听政,今日终于被他听到点有用的情报。
“太后三年前就颁布懿旨,军机处大臣全班罢免,让恭亲王奕欣退位,军机处领班大臣交给了礼亲王世铎,总理衙门总理职务交给了庆亲王奕劻,但是恭亲王迟迟到今日才肯交权,萧参谋,这事儿,你怎么看?”
幕僚们沉吟半晌,最终辅国公的心腹萧参谋,萧崇率先展开折扇,笑着开口道:“大人,这事儿,属下觉得当年战败,倒是不怪恭亲王。”
辅国公冷哼一声,说:“当年中法军队在越南兵戎相见,清军数万大军,在恭亲王的指挥下溃不成军,节节败退,未胜一战,不怪他怪谁?”
萧参谋摇了摇头,他作为辅国公的幕僚多年,对辅国公的秉性了如指掌。
辅国公的父亲,也就是道光第五子爱新觉罗·奕誴,惇勤亲王。
惇勤亲王性粗荒,书读得也不好,不受父亲道光帝的喜欢,在政绩上也不如六弟恭亲王奕欣,常常被恭亲王奕欣所嘲讽。
而辅国公跟恭亲王的儿子载滢贝勒是死对头,两人从小就上房夺瓦,下房抢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互不顺眼,前仇旧恨交加,辅国公越发不喜恭亲王一脉。
因此遇事处处贬低恭亲王。
对此等朝政敏感度基本为零,看不清局势还得理不饶人的辅国公,萧参谋整天提心吊胆的捏着汗过日子,他觉得恭亲王没有在权势滔天的时候,一脚踹死处处给他拖后腿的辅国公,实在是看在叔侄之情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他仔细描绘着扇面上的山水,缓缓道:“鸦片战争之时,列强兵力何其强大?太后又不瞎,如何看不清?当年派兵出战,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意不在支援越南,而是需要一场败仗作为理由,罢黜功高震主的恭亲王,可是手握军机大权的恭亲王岂能这般好欺负?”
辅国公在桌案前把玩着他新得来的薰炉,说:“都是恭亲王指挥不当,数万清军打不过劳师远征的区区几千法国人,说我不学无术,我看他才是纸上谈兵,徒有其表,跟他的色鬼儿子一脉同源。”
政治谋臣说话都是隐晦的,毕竟万一猜错了就不好了。
奈何辅国公政治敏感度不高,萧参谋通常都把阴谋揉碎了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他觉得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说话更直接的谋臣了。
眼见辅国公还沉浸在贬低恭亲王的圈里出不来,萧参谋有点着急,一把扣了折扇,说了最后一句。
“属下觉得,亲王得讨好太后,方才能有一席之地,日后见了载滢贝勒,才好对付他啊。”
这句话,辅国公听进去了,他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萧参谋说的甚是有道理,我决定明日就进宫见一见太后。”
他慵懒地伸了伸腰,说:“皇帝赏的天龙香,就是不一般,嗅着就跟要升天了一样。”
这是皇帝赏赐给他的天龙香,他一直舍不得用,今早恭亲王一脉倒台,他心里高兴,就把这香给点了。
天龙香,果然不负盛名,香气醇厚,古风四射,据说有开中益气,开慧益智之效。
溥年闻到这香,觉得此香恍如妙法,仿佛有统摄诸根,归聚散幻之心,如入不动之境的功效。
萧参谋走到门口,闻着门外吹来的清风,忽然头脑一阵清明,回头看了一眼沉浸在熏香中的辅国公。
他如临大敌般走到桌案前,小心的将熏香抱起来,说:“王爷,此天龙香可以赏给属下吗?”
辅国公睁开眼就见萧参谋已经不客气的将熏香抱在了怀里,他瞪了一眼,然而萧参谋老神在在,辅国公估摸着此刻抢回来有点掉价,只得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难得萧参谋有看上眼的,拿去吧。”
萧参谋笑了一下,看了辅国公怀里安静趴着的小孩儿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那就多谢亲王的赏赐了,还没来得及恭喜王爷喜得贵子呢,不过小少爷身体弱,最好还是不要闻太多熏香为好,尤其是宫里赏的。”
溥年忽然警惕起来,萧参谋话中有话,难道光绪赏给辅国公的熏香有问题?
“这孩子娇贵,也不知道能活几年。”
可惜辅国公显然又没把握住重点,我不由得为自己担忧起来。
为了打入最高权势圈儿,也为了完成每日任务,他跟辅国公斗智斗勇,死皮赖脸的抱着辅国公大腿不撒手。
如此纠缠虽然烦人,但是毕竟是亲儿子,年龄又小,因此辅国公为此非常自豪,常常跟人道:“定是这儿子前世欠了我一笔钱,这辈子来还债的!”
溥年忍住尿意,给他留了点面子。
他不由得有点后悔,觉得自己附身的太草率了。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个附身的,作为天地一缕孤魂,只要是阳气已经彻底消散,身体器官没有缺斤少两的人,他都可以让对方回光返照。
他第一个附身的,说了大家可能不信,是今年十三岁的光绪皇帝的私生子。
清朝规定男子十六岁,女子十四岁可以通婚,作为皇室,通婚年纪更小,一般十三四岁就结婚了,但因为身体发育不完全,所以女子生育危险性极大,且夭折率很高。
公元一八八八年,光绪大婚,此时,他才十三岁,皇后是慈禧太后的亲戚,叶赫纳拉氏,未来的裕隆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