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再次见到江铭的时候，已经是五年后了，此时的江铭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全部梳在脑后，江铭本来就长着一张当下小姑娘喜欢的那种俊朗斯文的面孔，这样一收拾起来更是人模狗样，全然一副商业精英范，绝不复当年的一身落魄。

谢衍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人，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有一天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咖啡厅里听着悠扬的曲子各自端着一杯香醇的咖啡两两相对。

半晌，还是江铭先开的口，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得很。”谢衍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自觉的讽刺，气氛再度落入尴尬中，突然桌上的手机乍响，拯救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江铭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向谢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示意了一下，接起电话：“喂……好，我知道了……你先帮我稳住，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之后，正准备跟谢衍解释什么就告辞，可谢衍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打断道：“江总先忙，我再坐一会儿，慢走。”

然后低头状似认真地把杯里精致的咖啡拉花搅弄的稀巴烂，再也不看他。

江铭站起身拿起搭在座椅上的西装外套，他看谢衍这么敷衍的态度，也端出他在酒桌上的惯用的那一板客套：“那我先走了，下回有空请你吃饭，这是我的名片，你收下，有事给我打电话。”说罢，将一张印制精美的小卡片放在桌角就走了。

和谢衍擦肩而过的时候，谢衍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感受着行走带起的空气流动，想要再多捕捉一下他的气息。

不知道老天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他遇到这个人，他就开始倒霉。

从今天早上起床他就右眼皮直跳，刷牙的时候牙刷戳到自己牙龈，出门发现钥匙被自己锁在了屋里，走到小区楼下被一直蜷缩在楼梯底的流浪猫猫窜出来挠了一下，赶到公交站点的时候正好错过最后一辆公交，走着走了拦出租车的时候还能平地摔，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奈何司机技术实在太烂，没多久就和前面一辆看起来就不是普通市民能买的起的车追了尾……

这一切一切的小概率事件聚集在一起大概都在冥冥之中告诉他今天不宜出门，可他偏偏和老天爷作对，当他看到从被追尾的车上下来的江铭时，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死机状态，谢衍看到江铭见到自己坐在车后座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然后很快就复于平静，镇定地和司机谈理赔事项，然后犹豫了一下，礼貌地走过来敲了敲车窗，谢衍僵硬地摇下车窗，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他看到江铭的嘴巴一张一合：“有空吗？到旁边坐一坐？”

从两人见面到现在分开，一共就这么寥寥几句对话。

谢衍透过玻璃窗里看到江铭走到门口拉开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俯身进去，系上安全带点火，挂挡，踩着油门绝尘而去，他心里又愤怒又绝望地想：“你回头看看我呀，哪怕一眼，叫我一头撞死再这儿也好。”可江铭没有给他头破血流的机会，他目不斜视地专注自己的事情，连个回头一瞥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五年前没有，此刻更没有。

谢衍拿起桌上的名片，在手里紧了又紧，胸口处的那个金属小圆环仿佛扣着他的心脏一般，那是他十六岁生日时江铭送的戒指，样式简单，也不贵。他一直戴着，连洗澡的时候都不愿意摘下来，此刻那圆环摩梭着他心口处的皮肤，跟送他的人一样，又冰又冷。

他一颗心又酸又疼地想着，再也没有比江铭更心狠的人了。

十一年前两人还是一个楼道里对门邻居的时候，谢衍就常常能听到对面传来的打骂和酒瓶撞击在地上的声音，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默默地拿起耳塞，试图来阻止那些噪音，可总有一些还能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