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卿身体止不住倾斜,整个人如风中残烛一样摇摇欲坠,可还是坚持着站立,血随着他的嘴角顺流而下,一身冷汗浸透衣衫贴在身上,裴渡心惊肉跳,掐着谢少卿下颚,轻声呼唤:“少卿,松口,少卿,少卿,松口。”
谢少卿眼神刚毅,咬着牙,吞吞噎噎地说:“没我命令不可妄动,陵水之东岸后有...埋...伏。” 说完之后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落在裴渡怀里,没有半点气息,安静地好像死了一样。
谢仲庆取出塞在谢少敏嘴里的木棍,木棍上牙印深陷,几颗牙还卡在里面。
谢少敏披头散发,原本绝色的脸也被灰尘污迹覆盖,不知血是衣裳,还是衣裳是血,身上的鞭痕无数,肉往外翻,但一双眉怒气沸腾挺直而上,双目浑圆如地狱烈鬼,张开嘴,嘶吼凄绝的声音响彻陵江两岸:“谢少卿!记得你答应我的!若有辜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文华眼角血泪滴落,弓搭满弦,瞄准谢少敏,一支箭狠冽地射出去,不偏不倚,插在谢少敏心口,血飞四溅。
谢少敏眼睑低垂看到熟悉的菱花箭尾,微微一笑,安详的阖上眼,想起那个晚上,谢少卿还是小少年,拉着她的手哭着说:“姐姐,为何不向叔叔解释,一切都是他误会了。”
“傻弟弟,不要说谢仲庆现在不相信,就算相信也不可能让我们姐弟活命,再者没有兵权,你就是一个傀儡皇帝,而且血海深仇,谢仲庆一定要死。”
“姐姐。”
谢少卿哭的泪人。
“阿弟,不要害怕,姐姐为你铺路,你只管往前走。”
她的使命终于完成,可以安心地阖上眼等她的心上人来找她。
这一箭耗尽文华所有的神魂元气,身体如飘飘落叶,落跪在地上,朝谢少卿磕三个头,声音幽幽荡荡,飘渺好似从很远的方向传来:“殿下,长公主为了您,舍身舍命,舍弃名节,受尽万般□□,遭受无数人践踏,若殿下不能光复古国,请死在万仞之下。”
说完,文华剑划过脖颈,鲜血喷射出来,溅在谢少卿脸上,身上。
一剑封喉,命丧黄泉。
谢少卿浑身哆嗦抽搐,鲜血从嘴里像喷泉一样不断涌出,雪白的衣裳被浸透,脚下一大片红。
裴渡大骇,急的眼中生泪,哭喊:“少卿,少卿,少卿。”
众人俱惊!
“你们按兵不动,我去去就回,必定让少卿苏醒。”
裴渡环抱着谢少卿,来到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双腿盘起坐在地上,在无名指尖一咬,一滴血冒出来。
裴渡眼中温柔深情,俯身轻轻吻了吻谢少卿苍白的脸,说:“我为了你,舍弃所有,你若负我,我...” 裴渡向上仰着头,眨了眨眼,不让泪水滴落,哽咽道:“我亦舍你而去。”
说完,裴渡将那滴血点在胸口牡丹花正中间的蕊上,瞬间入虚幻之境,漫无边际的漆黑,白无常手持招魂幡,阴风邪荡,铜铃摄人魂魄,震的裴渡心神巨痛。
“你为何召唤我?四国还没有统一,你不能回去。”
阴冷幽暗的声音从无间传来。
“我不是为了回去。”
白无常吐出长长的舌头,神情一愣有些不敢置信,他清楚记得这个人在黄泉路边哭的撕心裂肺,不肯喝下孟婆汤,拼尽一切也要回家。
“你知道,你只能召唤我一次。”
裴渡点点头:“我知道。”
“不为回去,为什么?”
“救谢少卿。”
白无常摇摇头:“他福泽本就浅薄,虽然生在帝王家,但其叔父杀人无数,把谢氏贵气都冲散,能活到现在已属不易。”
裴渡含泪说:“你不是说我百世好人,富贵无边,可否将我福泽渡给他?”
白无常郑重地说:“你可知,一旦福泽渡给他,你将替他受尽辛酸悲苦?”
“好。”
“你闭上眼吧。”
白无常无奈,摇着铃铛,就见一缕烟魂飘飘散散落在谢少卿身上,然后点着裴渡的眉心,一股圣华之光顺着裴渡额间流泻到谢少卿身上,一团黑雾也从谢少卿额间转到裴渡身上。
“从来情深害死人,不见白头眷侣,愿你得偿所愿,不后悔。”
白无常吟唱着冰冷的诗词,消失不见。
“谢谢你。”
恍恍惚惚,谢少卿醒来,拽掉挡在眼前的布条,悠悠睁开眼,看周围树木茂盛,草地茵茵,花红柳绿,小溪水哗哗流过鹅卵石,鱼儿在上游走,太阳有些刺眼。
“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