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丝光线逃离山洞之前, 照亮的那棵楠木下,竟然有一朵白色的花, 且是在光照那一刻才盛开的。
二人对视一眼, 急急奔过去。
没了夕阳洞里一下子暗了许多,明秋月打了个火折子, 两个人蹲下,皆在暗暗惊叹方才那一瞬的美景。
那楠木根部,柔软的土质之上,生着一棵小小的药草, 约莫半尺高,叶子与萱草十分相像,中间一杆立得笔直, 顶上开了朵朴实无华的白花, 连花蕊皆是白色。
明秋月喃喃:“火蒲草,我还以为是红色呢,或者长得张牙舞爪,没成想竟是这般素净。”
寻洛点头,他对人情一向冷淡, 却不知怎地对这些花草树木总是心生柔情,此时便想到草木本无过错, 如今自己却是为毁了它前来。
都说物以稀为贵, 这花三年开一回, 又开在这无人经过之处, 阳光雨露水土皆要刚刚好, 甚至只在夕照那瞬间开花,这般稀奇,到了人手里边,竟就变成了祸害。
分明是人的过错,却要别物来承受。
造化不公。
他想罢,仍旧是起身:“事不宜迟。”
明秋月也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拔出了自己的雁翎刀。
微弯的刀锋冰凉,微微扬起,对准了那火蒲草的根。明秋月一凛眉,一刀挥下去,寻洛心里一声惋惜,却猛地听见叮一声脆响。
一粒石子撞上了明秋月的刀,生生打偏了他挥下去的方向。
寻洛甫一转头已作出了动作,将将偏了一下身子,一柄长刀堪堪从他侧脸出划过。
若是这一躲稍晚了一些,他的头颅怕是已被钉在地上了。
宋桥竟已找过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么个紧要关头。
明秋月一咬牙,提刀便上,寻洛趁机抽出短剑。
才扬起手,那妖刀像是长了眼睛般直插过来,硬生生打落了短剑,而后深入了火蒲草后方的软土之中。
这一下寻洛不愿松手,因而短剑掉落出去时先在他手中震了一下。剑本极轻巧,那妖刀的力量却绝大而无可阻挡,寻洛手劲儿也韧,这么一震,虎口竟生生震裂了口。
他慌忙伸手要去捡那短剑,宋桥已一个旋身扑过来。明秋月的刀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宋桥却丝毫不在意,动作未顿,转瞬已从寻洛手边擦过,一跃拔起了妖刀,反手便朝寻洛刺过来。
寻洛迫不得已躲开,那短剑一时之间便只得躺在火蒲草根下。
两个人被宋桥逼着,离那楠木越来越远。
宋桥手里提着妖刀,解决他二人本不在话下,寻洛却发现他似乎是在着急,因而刀下威力虽大,却时时露出破绽来,才让自己有机会能险险躲开。
没一会儿寻洛已知晓原因了。
眼见着明秋月已重伤吐血,几乎快要撑不住,而自己也靠近不了那火蒲草,宋桥愈发兴奋起来,一对一的战局中间,却忽地横插进了一把剑。
那是寻洛的玄铁长剑。
寻洛一惊,他方才将那长剑放在旁边,顾着去够短剑并未在意它的踪影。此时见到长剑熟悉的光芒,不由得惊讶,眯眼瞧见竟是那守言。
宋桥似乎十分忌惮守言,竟开始显示出了些束手束脚的意思,只能在防守的同时,不断寻找机会攻击明秋月,还要时刻注意着寻洛的动向,因此一时半会儿局面只得僵持着。
那长剑极重,守言拿在手里却自有一种流畅轻巧的姿态。寻洛在边上伺机,一半的心神在这边,一半心神在那火蒲草下,饶是如此,他还是一眼发现,守言的武功,竟丝毫不在守音之下。
这上真派当真是个迷,竟一个比一个厉害。
这守言在守音身边一直是个影子般的存在,寻洛前面瞧着她也是温温柔柔的样子,现在却目睹她招式凌厉,竟招招都是下了死手。
时间一拖长,宋桥的局促便显示出来了。
寻洛瞅准了空子,一个翻滚,从那湿软的地面上滚过去,停在了楠木树下。他背后门户大开着,宋桥妖刀掀起的风已至耳后,他却不管不顾伸手去够那火蒲草。
只差一点。
一阵微风从耳边拂过,一只修长如玉雕的手忽地出现在眼前,一把连花带叶提起了那草,还顺势捡走了柳叶短剑。
寻洛慢了一步,手伸过去正好扑了个空。
同时身后骤然响起刀剑碰撞的铿锵之声,宋桥的招式被人制住了,似乎是有其他人加入了战斗。
他没去管身后,只震惊地抬眼,瞧见一角白色的袍子飘过,一把沙沙的嗓子温软响起:“是我的了。”
怒火一下上了头,寻洛猛地起身,面无表情地瞧着面前的人,冷声道:“还给我。”
梅寄眯起眼看他,挑起嘴角,在渐渐暗下来的天光里细细瞧了瞧那短剑,笑:“还给你?这短剑我认识,似乎是蜀中一故人的,正好我要去蜀中,便替他收着吧。况且我是在那树下捡到的,怎地就变成你的了?”
寻洛往前逼近一步,身上的杀意满溢,梅寄无所谓地笑笑,声音却是漠然:“真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寻洛么?回天门的路都给你铺好了,也能被你自己糟蹋成如今的样子。算我看错你了。”
明知他是故意激怒自己,寻洛还是压不住心头的火,一招出去虽无内力,却也是拳下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