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卫辉映夜抬眼瞥了下门上写着“云之上”的木牌,和木门上的浅墨色云纹,而后朝女招待微微颔首,道了声:“谢谢。”便随近卫天海抬步走入了和室。
紧接着,近卫辉映夜只觉身后光线逐渐收拢,耳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叩”,身后的木门便是被女招待合上了。
一进门,阎魔便瞧见了歪在角落里的明石//国行,只是他懒散到让人意图忽略掉他的模样,实在是提不起劲来注意他。
近卫辉映夜用手指稍稍扯了扯衣袖,而后微微提气,便是一脸从容自在地朝内室看去。
在内室几案后面端坐着的,是身着浅灰色西装的红发少年,和他的父亲。
因为处在离窗较远的一侧,少年的红发此刻看上去有些黯淡,似是那种浓稠的暗红色。
在近卫辉映夜看向赤司征十郎的时候,赤司征十郎也在看着她。
少女今天穿了身薄红色访问着,上面的绘羽色泽亮丽,远远瞧去像是由无数朵小花拼成的一朵盛开的花卉,花团锦簇中的少女也被衬得格外娇俏。
不,应该说,是因为衬在了近卫辉映夜的身边,所以这锦织布匹才有了如此生动的色彩。
因为她有,照亮夜空的力量。
“啊,近卫老先生,好久不见了。”赤司征臣见祖孙二人进来后,忙不失站了起来,恭谨地问候了近卫天海一声。
赤司征十郎也跟着父亲一起站了起来,打着招呼。
“是呀,好久不见。”近卫天海点了点头,纵是熟人相见,老爷子周身还是那化不开的威严之势,直到他把目光转向了身侧乖巧跟着的小孙女身上,语气这才软了下来,“那征臣可还记得我们家辉映丫头?”
赤司征臣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微微颔首的少女身上:“啊,辉映都长这么大了。若是走在街上,我可认不出来!我记得上次见到辉映的时候,还是在......”
上次赤司征臣见到近卫辉映夜的时候,是在四年前,赤司诗织的葬礼上。
一想起早逝的妻子,赤司征臣原先勾起的嘴角,便蓦地垂了下来。
原来,已是四年过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一天一天明显的变化,赤司征臣如何也不愿意承认岁月在他和妻子之间划过的无形却日渐加深的距离。
那是,生与死的距离。
这四年里,赤司征臣一直都避免在外人面前提起妻子,唯恐一时不慎,便要沉溺在与她点点滴滴温柔难忘刻骨铭心的回忆里。而现如今,他又难以自拔地,深陷其中。
“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近卫辉映夜一眼便是瞧出了赤司征臣的窘境,忙出声帮他解围,“小学生到高中生嘛,变化肯定是很大的。你说是不是呀,祖父?”
说到最后,她又是把话头转到了近卫天海的身上。
“可不是嘛,辉映自小养在我身边,我尚且一回想前几年的模样,就觉得她近几年确实是长大了,更何况几年不见的你了。”近卫天海一说起小孙女的话题,就有些滔滔不绝了,“这孩子们呐,都是这样的,几天不见,感觉都跟雨后春笋似的窜了一截儿。你家这小子不也是嘛,走在路上,我也是认不出了。”
“是啊是啊。”赤司征臣笑了笑,附和了两声,看向近卫辉映夜时神色间便又是感激又是满意。
纱织当年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个孩子是他们儿子的良缘。
这边,近卫辉映夜已经和赤司征十郎点了点头致意。
说实话,她俩见面的程度,和“好久不见”实在相距甚远,根本没办法使用这种万能的问候语。可若说什么“又见面了”又显得太过刻意。
事实上,他们二人天天见面,前后距离连半米都不到。
大约,是触手可及的。
“都站着干什么,坐吧坐吧。”聊了两句,化解了一开始略显僵硬和尴尬的气氛之后,近卫天海就摆着手,示意几人就坐。于是,赤司征臣便带着儿子绕到几案后坐了下来。
待双方坐定,这才正式进入“主题”。
实则,到底还是没什么特别意义的寒暄。但近卫辉映夜却是知道,他们长辈的意思的。
大抵,两家是有意结亲的,或者说,赤司家有意求娶,近卫家虽不表态,却乐见其成。
近卫辉映夜以如今的视角回想起来,尽管当年赤司诗织和她家母亲近卫优奈最初带着他们二人的相见,不过是朋友间再寻常不过的交际,但由于他们出生的家族,这事情再往后发展着,就不那么寻常了。
或许,从那时起,两家之间,就存了这么个心思。
只是,这些话,到现在,也没有明说;今后,亦不会明说罢了。
这是旧派华族的没什么意义、却依然执守的矜持。
近卫辉映夜微低着头,唇角在对面二人看不见的角度,划出一个暧昧不明的弧度。
平心而论,若对方不是赤司征十郎的话,她根本来都不会来。
因为,她知道,这样一来是给彼此一份面子,二来她也有信心能和赤司征十郎达成某种战略共识。
——你的共识怕是要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