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过了五点, 天色愈加暗了下来。
晚风一吹,带来一片凉意。
可不知道是刚才就一直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还是手上刚出炉热乎乎的各类小食,赤司征十郎倒是觉得这阵风来得恰到好处,刚好吹散了他额头上冒出的燥热,让他冷静了不少。
“是我,征十郎。”
赤司征十郎一接起电话, 手机那头就传来了赤司征臣的声音, 语气平平,听起来与往常一般无二。
“是父亲啊, 您好。”
赤司征十郎应道, 尽管面前并没有人,但听到赤司征臣的声音, 便让他下意识地心头一紧。
这四年里,他已经习惯了与赤司征臣这样的相处模式。就好像下级对待上级一般,从不亲昵,战战兢兢。
不过,一想到今天赤司征臣后来态度的转变之后, 赤司征十郎又暗自嘲笑自己, 实在是紧张过了头。既然父亲也试图接着他和近卫辉映夜交往的契机, 和缓他们父子之间僵持了多年的关系,那么, 如今他这种下意识的心理, 也要赶快纠正过来才是。
这样, 对他们而言都是好事,相信在天国的母亲看到他们这两个笨拙而别扭的男人能和谐相处的话,也会很欣慰的。
“嗯,我已经到东京了,在本家的宅子里了。”电话那头,赤司征臣坐在房的座位上,转椅轻轻转向京都所在的方向,想象着赤司征十郎此时打电话的模样,“你呢,还在学校里吗?”
确实,不一样了啊,他的父亲大人。
或许,其实什么都没改变,就像近卫辉映夜所说的那样,他对父亲的孺慕与尊敬,与父亲对他的关心与爱护,这些年间,从未消失从未改变,只不过,他们两个别扭的男人,将这份柔软的心思,各自掩在了心底,谁都不愿意主动说出来,谁都不愿意跨前一步。就这样,彼此僵在原地,彼此相互误解。
他们只是,理解了,而后说出来了,仅此而已。
这不过,这个理解,用了整整四年。
还好,还不算太迟。
“是的,第一天的‘洛京祭’要持续到下午六时呢。”放松下来的赤司征十郎也不自由多了些话,不再像之前对赤司征臣的训话避之不及般死板刻意地一问一答,“下午和辉映一直在公演现场,公演结束后刚去我们部里负责的活动上关照了一下。”
“嗯,保持着这种势头吧,后面六天切莫掉以轻心。”赤司征臣嘱咐道,和往常一般,对赤司征十郎提出高要求。
“是,父亲。”赤司征十郎也如以往一般应道,但他知道这句话里,又不仅仅止于往常那单纯的应答。
“啊......”赤司征臣转过身,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紧绷着的唇角放松了下来,“那个孩子,辉映夜,她还在你身边吗?”
“在。”提到近卫辉映夜,赤司征十郎的眉眼间浮现出点点笑意,神情也柔和了不少,“今天下午,我们基本上一直都在一起。”
可以说是基本一直都在一起了,唯独去篮球部这会儿,他稍稍走开了一下。
大概即便是有时空相隔,赤司征臣亦能通过声音感受到儿子心情的愉悦,想到这个素来老成持重的孩子,也有如此自然的一面,他不由地也跟着高兴了起来,话也多说了几句:“你要和她好好的,要让着她,要照顾好她,要听她的话。”
赤司征十郎不禁觉得好笑极了,他强忍着笑意,耐心地听着他的父亲,向他灌输和外面完全不一样的“恋爱心得”,待听到最后那句“要听她的话”的时候,他直接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真行,听过教导孩子听父母长辈话的,没听说过教导孩子听女朋友话的。而且这种话一而再、再而三的,从他家严肃的父亲大人口中严肃地说出来,“笑果”简直增加十倍啊。
港真,他家父亲大人,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
“是,我记下了。”赤司征十郎笑道,而后略有些恶意地补充了一句,“其实,这些话,父亲您临走之前就交代过了,还是当着辉映的面。”
“......”赤司征臣僵硬了一秒钟,而后看着照片里的赤司诗织,仿佛是想跟她确认一般,“是吗?”
——照片:我不会告诉你诗织她回没回答你的。
“是啊,那时辉映还表扬我说,我平日里常让着她呢。”赤司征十郎努力帮着“失忆”的赤司征臣回想起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而且她刚刚还说饿了呢,我就非常听话地给她买吃的了。”顺便再秀一波恩爱。
——这也可以秀!
“唔,那就好。”赤司征臣点头道,回想起之前两个年轻人在他面前的相处模式,那样子,确实是像赤司征十郎所说的那样,他很听近卫辉映夜的话。
还真是扎心,这小子明明在他面前,都没有这般听话的。
他如何不知道,这孩子往先乖顺的表面,内心里其实是一万个不服气的。这,就是赤司征十郎表现叛逆的独特的方式。
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呢,越是看他故作懂事听话的模样,就越是心里窝火得厉害,偏偏又无处发作,只能冷下脸与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