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韵出了宸兴宫,漫无目的在宫内走, 皇宫内没有男子, 巡逻的禁卫军都是双体女性, 她们分布在宫中各个角落,谢道韵早晨穿着一身钦天监监正的官服,因此一路没有人阻拦。
她先是来到御花园, 看到宫女们拿着画像四处搜寻,便悄悄退了出去, 她此刻只想静一静, 谁都不愿意见,不知不觉来到皇室藏楼下,阶梯一路守着禁卫军, 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她看到藏楼后的塔尖, 想起圣人塔在附近,往日特赦才能进入, 但她钦天监的身份没有禁忌, 任何时候想进入都许, 她正好需要一个地方平复情绪。
圣人塔分三层,第一层是综合类籍,第二层是练气一至重的籍,第三层是各种字画收藏, 传说中儒王的画便在三层内。
问鼎学堂的学子没有散学, 圣人塔内一片冷寂。
谢道韵爬上第二层, 看到第三层被锁起来, 便在靠窗的案桌上坐下,窗外是茫茫湖泊,毓秀潭沿的柳树叶子落得一丝不剩,余柳条在微风的摇摆,御花园内有常绿植物,但在她眼里只觉得满目肃杀。
她呆坐良久,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正如此刻的心情,她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伏案落泪。不知过了多久,小雨变成滂沱大雨,从窗外飘进来洒了她一身。
她伏案不知不觉间睡去,朦胧中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身份地位很高,数以万计的人想抢她手中的镇笔,她在师兄师妹的掩护她逃了出去,为了报答二人,她师兄求婚时她没有拒绝,她本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师兄,直到她给师妹介绍了一门亲事,结果在洞房之夜传来师妹自裁的讯息,她猛然觉醒原来自己喜欢的一直是师妹!
她正抱着师妹的尸身痛哭时,师妹的面容渐渐模糊,转而变成蕙宁的模样,她心口一窒,正歇斯底里嚎啕大哭时霎时被惊醒,入目是一排排简,窗外已呈铅灰色,雨后冷风簌簌的吹。
意识到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内容她本能的抗拒,这时她发现身上的衣裳已被烘干,看着窗外的天色,很显然她在圣人塔中待了一日,她姐姐还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呢!
她在通往三楼门口时鬼使神差的停下,因为腰间的镇笔在微微颤动,上一世第三层同样锁着,她没有上去过,想起儒王的画,难不成这幅画大有来头?
她看一眼天色稍微犹豫了一瞬,接着抖了抖门,是一般的扣锁,上面锈迹斑斑,用简轻轻一砸当即掉落。
除了窗外的风声,四处静悄悄的,走在木楼梯上咯噔咯噔的响。
她上到三楼,趁着窗外的微光,看到里面空空荡荡,她撑起一个窗户光线透进来,里面四壁皆挂着各样法和绘画,以她如今的圣王境,一眼看出竟全出自圣人之手!
她紧接看向正中央的一副巨作,画约有三丈长,被铺展在壁面,谢道韵只看第一眼便震惊不已,画功之精细,视角之宏伟,涉猎之广,以她如今的境界断然画不出!
画中有远视角有近视角,远处有延绵的山峦、树木、高峰,有数不清的城池,近处有市集有人群,人人佩剑,笑容洋溢,画面其乐融融,而另一边的森林里有各样飞禽走兽。
她看着这幅画,感觉仿佛缺了什么,这时腰间的镇笔抖动得更为厉害,接着飞出笔套,在画上划了一笔又飞回腰间。因笔上没有墨迹,什么也画不出来,但谢道韵因此看出这幅画缺了什么,画中分两面,一面是白日一面是夜晚,黑夜中有月亮,唯独白日缺了一个太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画面扭曲了一下,她正要探究时,楼下传来登楼的脚步声,趁着人没上来,她赶紧下楼把门掩上,刚走到二楼木梯转口,守门的老嬷嬷迎面走上来,她抬着褶皱的眼望着她道,“老奴正想叫大人呢,已到了关塔门的时辰。”
“有劳嬷嬷了,本官正要离开。”
她跟在老嬷嬷身后走出圣人塔,在她扣塔门之际,她连忙问道,“嬷嬷,你在这里看塔,想必知道三楼的儒王画?你可知这副画从何处得来?”
“这副画来头老奴不清楚,但老奴整个家族都以看守它为使命。”
“哦?是始皇帝任命的?”
老嬷嬷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那双眯成隙缝的眼中布满骄傲,“他派不动!”她接着用浑浊的双眼望着圣人塔长长叹了一口气,弯着佝偻的背渐行渐远。
谢道韵听着这句话没头没尾心下洒然,倘若不是老嬷嬷身上没一丝灵力,她几乎以为她们家族和颖献她们一样,都在延续道王留下的使命。
她正望着老嬷嬷的背影出神,猛然间,头部剧烈的疼痛,仿若后脑勺被人刮开一道口子,脑中有一道意识闯入,她惊恐间,竟发现浑身动弹不得,笔界无法呼唤,她只能照着意识活动,意识要找一名男子,命令落下,谢道韵身体不由自主的行动起来。想到鬼怪之流,民间传说的附体,和她此刻一模一样,难不成真的撞邪了?
谢道韵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宫中乱走,巧妙且精准的避开人群,后宫门口竟没有人守着,她出了宫门来到一处假山外,这是外廷的小花园,供朝中文武百官午间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