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城,都护府。
漠北都护沈云一拳擂在了案几之上,将砚台震得一阵乱晃。世家出身的他年不过不惑就已经坐到了漠北都护这种两千石高官的位置上,封疆大吏,权重一方,已经很少有人或者事能让他如此大动肝火。
“你可问清楚了,我从父派来的人可真说了让我不准出兵,以待时机?”
堂下垂首侍立那人也是战战兢兢,颤声说道:“属下听清楚了,那太尉府来的郎官大人是如此和属下说的。还说什么先皇新丧,正值孝期,漠北实在是不宜轻生战端,以致中枢不稳。属下这里还有一封太尉的亲笔信,那郎官大人说都护您只要看看便知太尉大人良苦用心。”
一听有信,沈云大喜过望:“快拿过来。”
急匆匆接过信拆开,沈云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只见信上写着:“吾侄从飞亲启,见信如面。汝父及吾皆身体康健,汝不必劳心家事,须全心为国尽忠。
先皇崩殂,人心不安,朝堂争斗不休。以吾观之,漠北必生战事,然汝勇武有余计谋有缺,须知明哲保身才是求全存族之道。
朝中宿老,不满漠北设州置县养军耗粮久矣。昔先帝临朝宵小犹有收敛,如今太子年少御及,威信稍缺,是以漠北大战必致中枢动荡。
汝为人臣,须知孰轻孰重。况乎阖族性命悬于汝手,因而吾才命你漠北片甲不可出城,城外之地听天由命。”
“唉。”沈云放下手中的信,一声长叹。
朝中那些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先帝高瞻远瞩,为国计才劳师征伐,攻下漠北作为缓冲区使京师免受柔然兵锋骚扰。可如今呢,先帝尸骨未寒,他们就叫嚣着要放弃漠北这片只知道消耗钱粮而不提供赋税的土地,丝毫不顾当年有多少人为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当真是鼠目寸光,浅陋之极!
可除了谴责和痛骂两句之外,沈云什么都做不了。正如他的叔父沈冲在信中所言,明哲保身才是求全存族之道。
他不仅仅是沈云这个个体,他还是沈氏嫡支,第三代的中坚力量,这个立场就注定了他不能因为个人立场而不管不顾的出兵。他需要考虑朝局,更需要考虑家族在朝堂中的位置。一旦他出兵,必然会将整个家族都牵扯入改革和守旧这两党波诡云谲的斗争中去,而因此带来的后果,很可能是将沈氏四代一百多年的基业给倾覆。
“妈的。”看完信之后,沈云在椅子上枯坐了很久。良久才涩声下令道:“通令全军,不必再做战时准备了。”守在廊下的传令兵应声前去传令。下完这道命令后,沈云整个人就如同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瘫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迭声的把自己亲兵护卫头子牛奔叫了过来:“把府里所有的亲卫都带上,去金汤城,听花幢主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