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程意穿戴好从后面走出来, 瞥见嬷嬷双手捧着落了红的百帕放入锦盒中, 愣在原地,本来她愁苦之事怎么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来了?
阿婳本正同阿勤一起伺候郡主梳发, 瞧见程意,恐其误会, 连忙上前撸起自己的袖子道:“郡马爷, 起了啊, 您昨夜倒是醉的畅快啊,可苦了阿婳我,瞧奴婢的胳膊,这口子流出的血可都贡献给落红了。”
程意闻言不得不感叹王府婢女不一般, 就算她昨日不佯装醉酒,也和郡主同不了房, 这倒打一耙不吃亏的本事莫不是王府婢女与生俱来的?
“是, 是, 都是我的不是,今日着实有劳姐姐了。”程意说罢看了眼已经梳妆完毕的郡主,昨夜的事情, 装也得装个样子,便走上前作揖道:“郡主, 昨夜下官酒吃多了,醒来万分惭愧,还望郡主海涵一二。”
宋溶月闻言回转身打量程意, 见其知礼懂礼,昨夜酒醉想来并非故意怠慢于她,心中那仅存的一丝委屈便散了,笑道:“郡马不必多礼,只是日后饮酒要多加注意,毕竟饮酒伤身。”
程意瞧着地面回道:“是。”
“请郡主郡马,花厅用膳,少时还要进宫拜见太后和陛下呢。”阿勤上前福身道。
“郡马请。”宋溶月站了起来。
“郡主先请。”程意侧过身子,待宋溶月从她身前走过后,她才缓缓转身,跟在宋溶月身后,最好是这宋溶月有心上人,或许日后她可以回转家门。
扬河,一大早,陆清漪带着小柔去寻画纸,走过三家,皆没有找到。陆清漪手里捏着真迹的碎片站在街市上,若没有找到接近年代的画纸,纵然有陈怀醉转世,也无济于事。
“去那边再瞧瞧。”陆清漪带着小柔走进门前载着梧桐树的店铺。
“这种画纸有些年代了,本店没有。”掌柜的将碎片还给陆清漪,“不过,夫人可以去城北的陈华允那里看看,当年他给他岳丈家的聘礼冬日戏游图,便是用的这种纸张画的,你可以去问问他。”
“陈华允?”陆清漪喃喃自语,这名字,莫不是.........
“多谢掌柜的。”陆清漪眸子闪烁着希望,陈家书画之家,历代都会备下不少画纸作画,如果这陈华允是她的后代,那么有这种画纸的可能极大。
“小柔,走,去城北。”陆清漪拉着小柔出了店铺。
住在城北的人多数不富裕,很多外来户因着城北房子租价便宜就选择在城北暂住,做些小买卖。本地户也因此能得一笔小钱贴补家用。
陆清漪带着小柔到了北城一路打听,走到十字路口处向旁边卖鞋垫的大娘打听。
“大娘,请问陈华允家住在哪里啊?”
卖鞋垫的大娘抬头看向陆清漪,上下打量,嘴里啧啧两声:“夫人您打听那窝囊废做什么?”
“窝囊废?”陆清漪愣住了。
“可不,喏,我对面的摊位就是他家的,也不晓得今儿个怎么了,他媳妇到现在也没出来摆摊。”大娘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鞋垫,“夫人,我这是亲手绣的鞋垫,您挑两双?”
陆清漪笑了笑,低头捡了两双绣着竹子的鞋垫,继续问道:“大娘可知道他家在哪里啊?”
那大娘接过小柔递过来的铜板笑道:“知道,知道,这十字路左拐直走,瞧着房子最好的便是陈家。”
“房子最好?”陆清漪转身往左边看了过去,“房子最好想来家境不错,为什么还要来此摆摊呢?”
“嗨,他家穷的就剩房子了,他媳妇要卖,他死活不卖,自己又没本事养家,纯指着他媳妇养活一家五口。”大娘说着满嘴嫌弃。
陆清漪闻言想了想,一个女子挣钱养家,心中佩服的同时又觉得辛苦,这陈华允当真就如此没出息?陆清晰想罢带着小柔往左边街道走去。
“小姐,这个房子是最值钱的,应该是这家吧?”小柔打量一圈,觉得眼前这个房子是周围最好的了。
陆清漪想来也是这户人家,便带着小柔进了胡同口,刚走两步,前面右手边的门开了,一浅蓝色长衫的书生狼狈地退着出来,踉跄两步扑通一声跪在门前。
“姑奶奶,别扔,别扔,这画我还没画完呢。”书生跪地朝里面哀求着。
话音刚落,连画带笔带书被里面的人一股脑扔在书生身上,随后一身穿紫色布裙的女子拿着拳头般粗的竹棍子冲了出来。
“画,就知道画,我打死你个混账。”那女子毫不客气地朝书生打去,书生慌张地抱着画拿着笔躲了过去吓瘫在地上。
“娘,娘~”一六七岁的小童带着一股两三岁的小粉娃跑了出来,挡在书生面前,“娘,爹爹都知道错了,娘饶过爹爹吧。”
抱着画吓瘫在地上的书生闻言连连点头。
陆清漪和小柔见状互看一眼,硬生生地站在原地没敢往前走。
“他知道错了?你爹知道错了外面河里的鸭子都能开口说话了。”那女子说着抬手挥了挥,“你们俩给娘让开。”
小童闻言扭过头去看地上的爹爹,犹豫地到底要不要让开,毕竟她爹的确对娘食言了,画画过了时辰,把娘交代磨豆子的事给忘了,你说,这她娘回来瞧见能不生气吗?
地上的书生瞧见自家孩子犹豫的眼神,屁股连忙离开地面,单膝跪地,空出一只手拉着自家孩子的小手,可怜兮兮道:“啊,儿啊,你可不能让啊,你让了爹这顿打是躲不过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哐!!”那女子闻言气的将竹棍子打在门墙上,那书生吓得毛笔掉了一地,抬起胳膊蒙着头瑟瑟发抖。
“平娘啊。”内里急匆匆走出来一位老妇人,瞧了眼不争气的书生一眼,转身讪讪地朝媳妇笑道:“平娘啊,今天这事是华允做错了,她都认错了,你便饶了她吧,昂~”
陆清漪一愣,直直地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她的第一感应同见到陈思允一样,这不出意外还真是她的后代,只是怎么怂成这个样子?
“不行。”刘昭平怒声拒绝,竹混子又朝墙上打了一下,吼着两个孩子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快给我让开!!!”
“哎呦。”老妇人吓的身子一哆嗦,闭着眼抬手捂着心口,那陈华允更不用说,抖的很厉害了。
那女子见老妇人身子抖了一下,连忙下了台阶扶住:“娘,您没事吧?这事你别管了,快回屋去吧。”
那老妇人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再次求情道:“平娘啊,我,我不是心疼她,只是打坏了还得给她拿药,费钱,再说,华允也说了,要将功补过,好好磨豆子。”说着,回头看向摊在地上的女儿,“你说话啊,是不是啊?”
陈华允哆嗦着将袖子从脑袋上拿开,小心翼翼地瞄了自家媳妇两眼,开口道:“是,是,娘、娘、娘子,我会好好磨豆子,饶,饶我这一次吧,吧。”
“饶?这都第几次了?”刘昭平说着顺手脱下自己的鞋朝陈华允狠狠地扔了过去,“陈华允,你他娘的说话还算话么,我娘家人说你没出息,你就不能给我挣点气。”
陈华允听这样的话听得都会背了,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卷起自己未完成的画作。
“你还敢给我碰那画昂。”刘昭平怒气难忍,“你把画给我撕了我就饶了你,不撕看我今天饶得了你。”
“娘,爹挺可怜的。”小童上前仰着小脑袋看向自己的娘亲。
“你爹可怜?”刘昭平瞬间炸毛,“可怜的是你娘我吧,不是,陈贻楚,你哪头的?谁十月怀胎生下你,啊?谁给缝补浆洗含辛茹苦起早贪黑供你读书?你爹可怜,你爹有往家里交过一个铜板吗?”
陈贻楚小朋友回头瞧了眼自家老爹,默默地低下头。
“怎,怎么没有?”陈华允抱着画壮着胆子道:“去,去岁,你让我同徐伯去打鱼,我不是带回两文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