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程意也已泪眼朦胧,此刻人在咫尺,却已相隔万重山。
丽娘回过神来,见低下哄闹起来,便拨弄了琵琶,珠泪滴落时琵琶声也响了起来,四周静了下来。
“秦氏女千里迢迢上京寻夫来~”丽娘边弹琵琶边唱,“惊闻薄幸招赘帝王家,她那里东风吹梦上新柳,我这里往事思量怕回首。最怕识人难,最难看不透,看不透飞的高离的远,誓言阵阵随水流,看不透人面咫尺隔千里,知人知心好难求,看不透人往高处走,何以教清纯如初常相筹。”
程意听着丽娘的唱,只觉得胸口剧痛,嘴里腥甜,跌落在凳子上,掏出帕子擦了擦嘴,瞧见帕子的血一愣,随后默默地将帕子放进袖口里。
“如今是心已死来意已休,爱到尽头伤不言痛,从今后收起温馨夫妻情,任凭那风吹残梦,梦醒无!”
丽娘唱到此时已然泪流满面,四目相对,流泪眼对着流泪眼,程意有那么一瞬间想不管了,冲下去将丽娘抱在怀里,告诉丽娘,她没有负心,她们一起回家。可脚下犹如千斤重,她不能啊,她的理智不允许她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那样做痛快是痛快了,可后面即将是万丈深渊。
程意正痛苦时,身侧传来脚步声,程意连忙掩了泪,端起了茶。
宋溶月提着裙摆回来,坐在程意旁边,瞧向戏台:“咦,铡美案落幕了吗?”
“嗯,落幕了。”程意低着头,不敢往戏台上看,即使不看,她仍能感受到丽娘的目光。
宋溶月听声音觉察不对,看向程意,放轻声音问道:“郡马,怎么有哭腔?”
“哦,班主不知在哪里寻来会唱南通小曲的,我听了乡音念起往事,不免心伤。”程意说罢快速往戏台上瞄了一眼,瞧见丽娘转身时嘴角的一抹嘲讽的笑,顿时觉得骨鲠在喉,想再说话又说不出话来。
宋溶月闻言了然,握着程意的手道:“郡马思念婆母乃人之常情,父王与我说,已经加派人手去各地寻访婆母,想必不久后就能有消息,婆母虽已疯癫,可若寻回来请太医院精心调理,定能有所回转。”
程意本就心痛不已,闻言更加气愤,左手紧紧地握着,那王爷为防她以回家探亲为由回南通,竟然编造她母亲疯癫下落不明的混账话,可悲的是她还不能当场反驳,呵呵,可悲呀。
“多谢郡主宽慰,下官先去如厕,随后陪同郡主回府。”程意说罢站了起来,往下面走。
走到后帘处,程意瞧见了祝富贵和许进文。
许进文头一回没有颠颠地跑上前,而是别开脸。
“丽娘在文阁雅间,你且去吧。”祝富贵说罢也转了身。
“多谢。”程意抿了抿嘴,快步往文阁走,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门。
丽娘闻声没有回头,手执帕子擦了擦那不听使唤往外冒的泪水。
程意关了门,张了张嘴,怎么也唤不出在心里唤了千百遍的那两个字,此时此刻已经出不了声了。
“恭喜啊,郡马爷。”丽娘久等不见程意说话,便缓缓转了身,瞧见对方的神情时一愣,那神情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那眸子里依旧有她的倒映,好似还是那个深爱她的阿意。
程意闻言无地自容,良久缓了缓情绪,开了口:“丽娘,我,我实对不住你。”
丽娘笑出了声,嘲讽道:“除此之外,你就没别的要说了?”
程意缓缓从衣服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旁边的圆桌子上,闭了眼。
大大的和离书三个字映入丽娘眸子里,丽娘再也忍不住了,泪眼含恨地看着程意,呵呵,她千选万选,谨慎来谨慎去,还是落了个被休的下场。
“这封和离书你拿着,程家在南通的所有家产都给你,日后,你若再得良人,望你......”程意侧过身子哽咽,“望你改嫁时带上母亲和,和两个女儿。”
丽娘听程意提及女儿,心痛难忍,又见程意同样痛苦,眼泪亦是止不住地流,那一瞬间希望这只是个误会。
丽娘摇了摇头,她实在想不透为什么,她的阿意当不会负她,此刻她仍能感受到程意的心。实在是抵挡不住对程意的爱,上前一步,从程意身后抱住程意,哭道:“阿意,你告诉我,这都是假的,你说,阿意,阿意你不是这样的,你说啊,说啊。”
程意被丽娘抱住心便乱了,又听丽娘阵阵哭声,实在忍不住,转身抱住丽娘,这久违的感觉让她无比留恋,紧紧地将丽娘抱在怀里,低下头吻上那微张的红唇。
二人同时闭上泪眸,抱在一处吻着,良久丽娘停了下来,瞧着程意低语道:“阿意,你怎忍心,你怎忍心啊。”丽娘捶打着程意,“阿意,不要当官了,权势有什么好,咱们回家吧,娘和女儿都等着我们呢。”
此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将程意的满腔激情浇灭,回家,如何回的去。
“怎么,你不愿意?你当真与那郡主.......”
程意不舍的松开丽娘,无奈道:“我回不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丽娘紧紧地抓着程意的袍子,“我们有孩子,有孩子啊!!!”
程意痛心,无力地跪在丽娘脚边:“我不配了,丽娘,我此生对不住你,你,你忘了我吧,回去带着娘和孩子换个住处,从今后别提我,别提我。”
丽娘闻言冷静几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别问了,快走吧,别再来京城了。”程意站了起来,背过身子道。
“我如何不问,我怎能不问?”丽娘站在程意面前,“将来,孩子大了,问我要爹,你要我如何说?”
程意愣了愣,随后闭上眼:“就说死了。”
丽娘愣了,泪痕在脸上未干,她越发觉得程意有隐情。
“你有下情未说,今日你不说,我便不走。”
“能说的我都说了。”程意捂着心口,只觉心口处血流涌动,疼的厉害。
“我想听全部,你不说为什么,我便不走。”
程意此刻眸子有些看不清,甩了甩头看向丽娘道:“你要我说什么,非要我难堪么,好,你要我说,我便说,我从西番回来在宫中席宴上喜欢上郡主了,一发不可收拾,纠结数日,我向王爷提了亲。”
“啪!!!”丽娘瞧着程意说话的神情,她十分陌生,心头怒起再也忍不住,扇了程意一巴掌,“早知女子也不可靠,我当日就该择个农夫嫁了,我原不该嫁你,更不该动情,程意,我当生生世世恨你。”说罢转身就往外跑。
程意闻言往后踉跄两步。
祝富贵和许进文瞧见丽娘哭着跑了出来,连忙跟了上去。
程意捂着心口出屋,刚想瞧眼丽娘的背影,不料瞧见墙角有一人翻墙而出,顿时一愣,随后大慌,顾不得身子的种种不适,慌乱地从侧门跑了出去。
程意跑到郡马府,推开书房门,瞧见程恩,吩咐道:“快,拿我调令,去刑部,调一队人去城门口,务必护着你家少夫人安全离京。”
“什么,少夫人来京了?”程恩大惊。
“嗯,王爷的人想必已经回了王府,我怕王爷会派人拦截,你马上去。”程意扯下令牌塞到程恩手里,“切记,若遇危险让刑部的人去,你莫现身。”
程恩拿着令牌手抖了一下,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程意在程恩走后,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程意抓着心口,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费力走到床边,头一沉,直直地倒在了床上。
那厢,程恩带着刑部的人往城门口赶,恰好瞧见祝富贵驾着的马车出了城门,程恩心里担心,便带着刑部的人出了城,行至郊外,果见一群黑衣人拦路。
“程意那混账想学陈世美草庙杀妻吗?”祝富贵头一回如此大怒。
程恩连忙让刑部的人出去,自己躲在树后,在瞧见他妹妹的那刻,险些冲了过去,可迈出脚后又收了回来,他不能现身。
刑部的人一出现,那群黑衣人对视一眼,便撤了。
“官爷,你们快去追啊,快追啊。”许进文慌了,连忙扯着刑部衙役的袖子,他深怕程意杀他灭口。
“怕是追不到了,你们放心,我们在这一带执勤,眼下,可以护着你们离开。”刑部的捕快按着程恩事先说好的话说了。
马车上的丽娘闻言掀开车帘,缓缓问道:“你们是程意的人?”
“这位夫人,我们在此执勤,并不是谁的人。”捕快得了命令,咬死不说是谁的人,“这位妇人,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