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孕育在身体里的，可以解释为暴戾的冲动正在渐渐聚集。

他悄悄的握起拳头——

“哦？还想打架？”

为首的懒洋洋的瞟了一眼少年蠢蠢欲动的左手，旁边立刻发出了一阵哄笑。

“就你？菜鸡，你想什么哪。”

“是不是想挨揍啊？我们成全你呀。”

挑衅是火上浇油。少年急促的呼吸着，双拳紧握，他闭上眼睛，一拳挥出去——

“啪！”

想象中劈头盖脸的拳头和巴掌没有降临。

睁开眼睛，站在他面前的是头发花白的启蒙教练。

他的拳头击中的，是教练铁钳一般的手掌。

“都散了吧。”教练不容置疑的说。

“可是教练，我的新球衣……”为首的男孩不肯放弃，执着的纠缠道。

“找东西你应该去自己的柜子。”教练看都没看他一眼，“再好好找一找。”

那帮人不敢在教练面前造次，很快就散开了，只是离开前仍然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那个低着头的少年。

在感受到安全之后才知道害怕，浑身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兔子一样的……

“教练，我没拿他的东西。”他急急的辩驳着，眼神哀伤的看着教练，他必须留下来——如果被赶出去的话……

教练沉默了一瞬，那只有力的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我相信你。”

眼前这个孩子，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这般沉默寡言……

哪像现在，眼里透露着深切的自卑。

孩子的嫉妒和恶毒一点不比成年人少，何况他的反应恰好戳中了那些人的兴奋点，让加害者想去更深切的伤害他。

教练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不能让天才被荒诞的自卑毁掉。

“李真，你比他们都优秀，你的身体也会越来越强壮，终有一天，你将不再害怕他们。”

只是现在，还需要一些时间。

头发花白的启蒙教练这样告诉那个眼神躲闪，不敢和其他人多交流的少年。

“你比他们都好——不要在意他们对你的态度，所有你遇到的那些，全部只是因为你太好了。”

少年抬起头来，面对这样的表扬，浅色的唇微微抿起来，只是眼里仍然满是怀疑。

“但是他们总会撞我。我总是摔倒——”

“除了变强壮以外，你要学会用脑子踢球。你有很棒的大脑。那可以帮你解决很多问题。”

教练告诉少年，去学习，他可以拥有更多的武器。

他开始了疯狂的汲取。在枯燥的基本功练习之外，在重复的机械的身体训练以外，在完全遵循科学的饮食结构之外——对着那些顶尖球星的录像，一遍遍试验那些实用的技巧。

万幸，他的学习速度连无限看好他的教练都感到惊讶。

他牢牢记着教练的话，学习“用脑子踢球”。

于是他学会了观察，也学会了欺骗对手的眼睛。这帮他避开了一些有可能的伤害，更重要的是，他对球的处理极少出错。

“谨慎”，“稳”，这两个标签一直跟随他到很多年之后。

技巧性和思路上的进步之外，李真身体成长的速度也远超所想。

瘦弱的外表开始有了变化，他的身上呈现出薄薄的肌肉和匀称的线条，有时候面对着镜子，他自己都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了。

没多久，他们迎来了试训的最后一场角逐。在比赛中得分最高的那名选手将直接不再需要经过任何考核进入源泰梯队，破格以无任何限制条件的，踏入半职业联赛。

那是开启通往中超之路公认的第一捷径。

教练在场边看着他一手教出来的孩子。

其他的孩子有一堆家里人为他加油助威，而李真孤身一人。

这时候的他，已经开始有了自信。他的位置是前锋，他的自信来自于球场上的表现——只要是懂一点球的人看了都会承认“这孩子全方位的超出同龄人，高其余所有球员一档”。

自然也包括在场其他人的父母了。他们看着自己花了大价钱送进来的儿子被一个无名的少年碾压，不知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那个带头栽赃过他的男孩，是对方的守门员。

这场比赛，李真一个人进了七个球。

7:0的比分显示在记分牌上的时候，李真淡淡的扫了一眼面前这个满头大汗，眼神茫然的门将。这张令他憎恶的脸，再也没有了趾高气昂。

下场前，他直接在球场上换上了新球衣。他坦然的光着膀子，接受所有人的检阅。

——他就是要他们看看。

我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你们嘲笑的小鸡仔儿。

汗水从那具青春的肉体上滑落，脊背上分明有了道线条，腹肌也已然成型。

不要再找我的麻烦。他望向这场上每一个的目光中都带着警告，我会要你们好看。

教练为自己的得意弟子感到骄傲，他投去赞赏的目光。

争气啊。

他和旁边的经理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还等什么？

还有谁？

经理拍板作出了没有人可以质疑的决定。李真获得了唯一直接进入梯队的机会，可以踢丙级联赛，那是介于职业赛事之下的最高半职业联赛。

而以他的优秀，进入职业只是个时间问题。

那些人不再找他的麻烦，看他的眼神也变了。李真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他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就要告别这里，去到新的对方。

当时年少的孩子并不懂得人心可以险恶到何种地步，他只是一心想着，太好了，只要我好好踢球，家里的情况就会好转起来！

后来……

是一段他再也不愿想到的回忆。

他摇摇头，不打算再想下去。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敲敲他的头，熟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