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那警察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你认识李真？大家都认识李真, 谁不认识他呀。”

那人信誓旦旦，直起上身神神秘秘道：“我不但认识他, 我还是他爹！”

局子里一阵哄笑。

王辉跃心想妈|的你还编上瘾了，站在那看着这醉汉, 只觉得他不光是发酒疯, 智商也有问题。

圆脸看惯了这种撒酒疯的, 和气笑道：“不能因为你也姓李, 就非说人李真跟你一家人吧，那李奥纳多迪卡普里奥不也跟你一个姓？他跟你啥关系？”

那人见这几个人似乎都不信，着急忙慌道：“是真的！”

他又开始在椅子上乱拱，拷着的手要去摸衣服里面的口袋, 警察大喝：“你别乱动！”

他哭丧着脸：“我真的认识，有照片, 有照片。”

站着的警察看他在那乱动，上去给按住，在他强烈的目光暗示指引中帮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钱包, 里面夹着一张老旧的一寸照片。

上面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笑得一脸稚气。

他自豪道：“这是我儿子。”

俩警察和王辉跃都忍不住伸头看了一眼。

本来莫名还有点紧张的气氛, 一看那照片都笑了——这能是李真？搞笑嘞，脸都看不清。

只王辉跃有点僵，虽然那张照片特别糊, 跟水里泡过似的，根本认不出人来。

那警察一边摇头笑把照片塞回去，钱包塞回他口袋里：“照片自己收好——嘶你说你有孩子有家的还见天这么鬼混？这么隔三差五进局子家里人没意见啊？你儿子知道吗？”

那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圆脸指了指王辉跃：“这位先生的车被你急刹车给蹭了, 刚打了电话问，说是修车得花两三万，我看你也清醒的差不多了，你买保险没有？这次事故是你全责，不是蹲局子那么简单的事，你得赔人家钱……”

“什么玩意儿？”那人愣了，手指着王辉跃抖啊抖，“一小破车，要多少钱？你再说一遍？”

王辉跃面对着他，非常愉悦地重复了一遍：“三万。”

“……”

那人陷入了沉默，然后他转头去看一边躺着的自己那朋友，还仰面朝天打着鼾，状如死猪。

过了三十秒，就在王辉跃要走的时候，他开口了：“我没钱。”

“没钱？”其实王辉跃已经预计到这人要耍无赖了，哼笑道，“没钱就坐牢吧。”

那人呆了一呆，反应比普通人要迟钝许多，听到坐牢两个字明显有些害怕：“不坐。”

他上次就蹲了半个月局子，比戒酒的时候还难熬。

也是，所以他没戒掉。

王辉跃看着，心底生厌。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会有李真小时候的照片，总之那人决不可能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是李真的父亲。

李真是什么样的人物，而这个人的德行和外貌，都和李真根本八竿子也打不着。

王辉跃从里边出来都十一点了，估摸着李真也睡了，第二天才给他发了个短信说起这事。

“我给你讲个笑话。”

李真刚摸出手机，就收到了老王的短信。

“昨晚我不是去局子里面处理撞车那事——”

“你知道那人发酒疯的时候，愣想骗我们说他是你爹，你说我们能信吗？那小警察说得好‘你姓李就能是李真的爹了，那你跟李奥纳多迪卡普里奥啥关系？’一下子把那家伙憋住了。”

王辉跃想了想，还是没问照片的事。

他直觉李真不会想听。

过了五分钟，他收到了回复。

“呵呵。”

王辉跃轻轻松了一口气，果然这事很好笑吧，你看真子都笑了。

装啥不好要装他爹。

要知道相处这么些年，只要有人问起关于李真父亲的事，他就不高兴。时间一长，人人都知道这是雷区。

李真把手机丢在沙发上，拿起还冒着热气的玻璃茶杯，看着杯中茶叶起起伏伏漂流的浮沫。

还有脸提到他，真的是人不要皮，天下无敌。

李真有点意兴阑珊，低头抿了口茶，然后起身回屋。

简秀出来，见李真换上一身运动服，讶道：“要出门？”

李真点头：“一天不动骨头都痒，我得去趟健身房。”

心里不爽，就想动动筋骨淌淌汗。

他简单穿了个运动背心，外头罩个罩衫，在门前蹲下换鞋，长长的刘海耷拉下来遮到了鼻子中间。李真想了想，又返身从洗手间拿了根橡皮筋。

他把橡皮筋揣在兜里，系上鞋带出了门。

时间是下午三点，六月初的上海城区，阴处温度不高，太阳下却晒得人冒汗。李真手插在罩衫的兜里，哼着不成调的自编小曲信步走在小路上，很是悠然自得。

小路上这个点基本没什么人，转到大路上，车子来来往往，行人仍然没有几个，他莫名的有点松了口气，又自嘲自己把自己当明星了，哪能天天有人扑上来要签名呀。

大概是机场那一幕人山人海的阴影太重了。

李真就这么一路闲逛逛到了一家健身房，门脸挺大，暑假以外的工作日工作时间，门庭相当冷清。

他推开门的时候前台的小妹趴着正在打盹，显然还在午睡中没醒，这小姑娘看上去最多二十，像是出来打工的大学生，口水都流到了桌面上。

她睡得死沉死沉，迷迷糊糊中听见一个清冽的声音：“……你好，我需要办张卡。”

小妹揉揉眼睛，带着浓浓起床气的死亡视线扫向来人，五秒后“嗷”一声叫了出来。

“李李李李李真？”小妹捂着嘴一副要厥过去的模样，手指偷偷在座位下面掐自己的大腿，“啊！真、真、真的是你吗崽崽？”

李真谨慎而礼貌道：“我是。”

小妹飞速帮李真办好了卡，满眼心心：“崽——不，真真你……你回来多久啦？”

“昨天。”李真道，他捏着卡走出去两步，又忍不住回头问，“那个，请问一下……崽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