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蛋听后，眼里带着隐隐约约的期待:“你想起什么了吗？”

叶岂朝奇怪地看了秦入晏一眼:“我需要想起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说来也怪，我根本没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我又为什么……”为什么要唤那人哥哥呢？

“恩？”秦入晏见他说道一半陷入沉思，便出声唤他，“什么为什么？”

叶岂朝思索被打断，烦躁地瞪起眼睛:“关你屁事啊？”

秦入晏哑然。二人的交流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原本秦入晏就不是个善于表达和交流的人，以往都是叶岂朝带动气氛。

在没遇见叶岂朝之前，他的内心盖满了皑皑霜雪，而叶岂朝就像一捧炙热的焰火，摇摇晃晃，莽撞而灼热地朝他奔来，带着欢喜与依赖，将雪窖冰天融了棱角，将千里寒霜化为一池柔软的春水。

秦入晏从没想过，有一天这温暖的火花会摇身一变，成为喷涌的岩浆，不可一世，能把万物毁于一旦。

他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离开。”

“……说。”

“你试着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的灵气流通，你仔细找找，有没有一缕白烟。”

叶岂朝闻言闭紧了双眼，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睁开眼道:“什么也没有。”

虽说这结果已是预料之中，秦入晏还是难免有些失望:“这样啊……”

叶岂朝默默看着他:“这玩意儿很重要么？”

秦入晏点点头，依然不死心:“若你之后有感知到类似的灵气，烟，记得告诉我。”

“哦。”叶岂朝想了想，随口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灵魂。”秦入晏斟酌再三，还是决定瞒住叶岂朝，“一位旧友的魂魄。”

“他死了？”

“不算死，也不是真的活着。”秦入晏一向沉稳理智，这时却意外地红了眼眶，他看着叶岂朝，脸上隐隐带着委屈。

叶岂朝惊讶地盯着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新鲜物种:“怎么了这是？”

秦入晏连忙垂下眼帘，压低嗓音，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没什么，朋友离世，有些不习惯罢了。”

叶岂朝眼神在秦入晏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扯了扯嘴角:“你这样子，还挺像个守寡的小媳妇儿。”

秦入晏再次抬起眼帘，情绪已经恢复如常，他淡淡开口道:“别闹。”

叶岂朝长舒了一口气:“总之，明日天降仪式我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

“万事小心。”秦入晏顿了顿，“我也会保护你。”

叶岂朝冷嘲道:“我堂堂一代妖神，哪里轮得到你来保护？”

“总之我会看着你。”秦入晏已经被叶岂朝损得麻木了，这会儿也没往心里去。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

叶岂朝不发一语地盯着秦入晏离开，眼里满是桀骜与阴翳，胸腔中疯狂的念头如潮水般不住地拍打着心壁，沸腾的热血灼得他浑身颤栗。他渐渐露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

明日，明日他就要让这整个妖界，万劫不复。所有人都该是他脚下的臣子，所有人都该对他千恭百敬！哪儿有什么自由的灵魂，哪儿有什么精彩的生命，于他来讲，众生就该是蝼蚁，是他一人的极乐城！

“秦……入……晏……”叶岂朝低低狂笑起来，“我倒要看看，你能救得了多少人！！！”

秦入晏回到世尊殿已经是深夜，他卸去厚重的白色裘袍，呵出了一口白气。妖界夜晚的温度总是出奇的低，白天再怎么艳阳高照，入了深夜也会降下薄薄的雪。

他出神地看着阒无一人的庭院，星星点点的雪花飘落在黑云石桌上，被衬得格外显眼。

黑云石，有多少年不曾发光了。

“师父。”秦入晏将手轻轻覆在桌上，黑云石在触碰下闪着亮光。黑云石的光一点也不眨眼，柔和地游荡着，像一朵朵漂浮在琉璃中的云。

“师父，它发光了。”秦入晏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中却含着惊奇，“为什么它之前不发光？”

涂越一只手搭在石桌上，一只手翻阅着书籍，这时也没有抬头。他温雅道:“只有牵绊深的两人同时触碰黑云石，它才会发光。”

“我和师父牵绊深。”秦入晏微微提起唇角。

涂越从书中抬头，笑道:“嗯。黑云石不轻易发光，若你今后遇到其他能使黑云石发光的人，定要好好珍惜。”

“有师父还不够吗？”少年的秦入晏不明白。

“师父也不能一直陪着你。”涂越不再开口，摸了摸他的脑袋，秦入晏发现涂越的眼神有些复杂，正想看仔细，涂越便将眼睛又移到书本上。

“浮生苦短数十年，缘浅身前难相见。”

涂越埋着头轻叹一口气，秦入晏不懂他究竟是在评书，还是在感慨自己。

师父说的话，从来都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