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吃力地伸出手臂——看来刚才戎啸那一下狠摔把他弄伤了，他撑了好几次才坐起来。

“我没见过你。”他抬起眼皮，言下之意，少套近乎。

戎啸抽了抽眉毛，想起他是在猫眼后面见到少年的，少年应该没亲眼看过他。又想到少年一路追赶，可能也是恰巧，于是蹲下身，盯着眼前没什么表情的少年。

“你没见过，我见过。”戎啸恶狠狠地说，“我见过你。”

“是么。”少年闻言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非常放松地扬起眉头，就像刚才挥着电锯砍人的不是他一样，“那叔叔，你想干什么？”

“叔……！”戎啸一口气没噎上来，“我才26岁！！”

少年不太相信地撇撇嘴，倒是没继续说话。

深夜的地铁轰隆隆地开，没什么乘客，自然也没人注目这边微妙的气氛。空调开得有点凉了，加上洁白的车灯，地铁莫名有了一种医院的肃杀感。戎啸把电锯藏在自己身后。他不会忘记少年刚才惊人的体能，抓着这么沉的武器仍能追着他赶，绝不是现在表现出的这样温顺。

“你是谁。”戎啸单刀直入，“你是今晚的杀人鬼？”

“杀人鬼？”少年眨眨眼。

“你是怪物？是人？是什么？”

少年表情古怪，“我当然是人。”

“那为什么要追着我们跑。”

“为什么……”

少年低头斟酌了一下措辞，顿了很久，眉头纠结在一起。

戎啸看见他困惑的表情，似乎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丧心病狂。电锯上沾了一点血，有深色的暗红，也有新鲜的亮红，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显然，这把电锯已经用了很长时间。

戎啸可不会认为上面陈旧的血迹来自一头可食用的猪或者一只聒噪的鸡。

“你问为什么……”少年慢条斯理地拖长了说话的节奏，“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你给我说实话。”戎啸逼视他，“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你的武器已经没有了——你知道吧，你打不过我。”

“我真的没什么理由。”

“你不是因为你的任务来的？”

“任务……”少年倏地眼睛一亮，“就是你们每个人都有的纸条吧。”

他的声音太大了，隔壁车厢有人弯下腰，探头看了过来。

“我没有任务。”他随即压低声音，“我抢了好多人的——我觉得我也该有。”

戎啸错愕，“什么？”

“我早就进入游戏了，”少年喋喋不休，“可为什么没给我任务呢？除了公告，我什么也听不见。所以，我抢了好多人的任务。”

“……”

“这个电锯也是我那时候得到的，大家都很怕它呢。”

是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玩这种危险的游戏还这么猖狂，就像迫不及待要大开杀戒一样——

“……”戎啸深吸一口气，“所以你刚才是想抢桩子的任务？”

少年突然抬起了头，直直地望进戎啸的眼睛里。

“我想砍了，这需要什么理由吗？”少年笑了，“……想砍，看着不顺眼，你身上有一种让我非常不舒服的气息，我从醒来之后就一直能感觉到，所以，碰到了，照着就砍咯——”

“你——！！”戎啸猛地拽起少年，少年软绵绵地任由他拽起，笑容仍挂在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眯起，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颇为无害。戎啸扬起拳头，少年连眼睛也不眨。

“可以不打脸吗？”他慢吞吞地说，“我觉得我的脸长得还不错。”

“操/你妈老子弄死你！”

戎啸是砍过人的，他那把西瓜刀，长柄，长刃，相当锋利，第一次开的瓢并不是西瓜，是个人的脑袋。那人命大，头骨裂了都没事儿，夹着西瓜刀被几个人抬着去了医院。戎啸当时等在外头，医生探出头问他是不是家属，他咽了口唾沫。

然后吊儿郎当地靠在了医院洁白的墙上。

“我什么时候能拿回我的刀？”

他当时只说了这一句话。

但杀人，比伤人要考验心理素质得多。

戎啸拳头挥出去了，少年躲也不躲，对于即将来临的疼痛毫无感知。拳头带起的凉气吹起了他额前的头发，他甚至把自己脆弱的脸仰了起来，好让戎啸能方便地出力——

没什么理由。

少年说没什么理由，纯粹因为他身上令人讨厌的气息。

这种纯粹的恶让人毛骨悚然。

“等一下……”戎啸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里巨大的警报声，他不由自主地顿住了挥出去的手，转而钳制住少年的肩膀，一个相当可怕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子里。

——因为他身上有让人讨厌的气息……

他厉声质问道：“你说清楚，你是追着我的？！”

“……是啊，你让我很不舒服。”少年懒洋洋地说，“你不打我了？”

“你不是追着桩子？！”

“桩子是谁？”

“……”戎啸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不是杀人鬼。”

“我不知道。”少年呵呵一笑，“我还没杀过人，你想第一个试试吗？”

“……”

那，谁是杀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