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厚朴)喝了一宿的酒,第二天一大早,我爸打来电话,要我送一份什么药材给学校的一位老师。我当时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酒还没彻底醒过来,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就叫他自己来拿。没过几分钟,我爸开车来镇上,一进来,看到满目狼藉的酒瓶,怒从中烧,一把把我从床上拽下来,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跟他说,我爱上了男人,他当场就气炸了,扇了我一巴掌,说要打死我。我正要离开,他抓起我放在桌上的手机砸过来,我没有躲,但他扔得不准,不过手机摔烂了。”
“啊?你怎么敢跟他说那些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说了。”
我们一直坐到那群打篮球的人散场之后,才从看台上下来。厚朴捡起被扔在台阶下的篮球,到篮筐下有模有样地投了几个。不过看了那种投篮姿势,你会觉得他还是适合打太极。
我坐在球场白线外的板凳上。厚朴远远地站在三分线外,专注地瞄准,像专业运动员站在罚球线上一样,眼神里不容有一丝的余光,投篮,“唰”的一声,球进了。他很满意也很意外地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刚才我在跟自己打赌,如果球进了,就过来问你个问题,球不进就算了。”
“什么问题?”我问,觉得他还是那么幼稚。
“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我喜欢你,但这种喜欢和那种与性有关的喜欢不一样,不是有没有感觉这么简单。”
“那就是不喜欢。”
“不是,真的是喜欢。”
“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喜欢?”
“超越性别的喜欢,但又不是那种喜欢。”
他挑了下眉——从这一点看,有点像老药剂师——表示这句话有待深究。
“你也不懂,对吧?”他问。
我点了点头,确实不懂。两个人傻笑起来。
我又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今天早上,我刚体检完,明天就要去报到。”
“怎么,你要去当兵了?”
“嗯。”他点了点头。
“有前途啊。”我停住了笑,把头低下,觉得孔夫子当日站在河边,看到河水潺流不息,一定想到了许多往事,但他也只能说:“水流得好快啊!就像时间一样。”
临别时,他把表送给我,说就当留作纪念吧。表周身的金属圈还留着那晚被摔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