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的故居竟然在叶赫河畔的白宝山下的原始密林之中,那是一所被密林野木环绕的林中复式小居,以紫竹木搭建,清雅静谧,幽静古朴,看着那满地被林风轻扫的枯黄落叶,仿佛之前的九龙山大战已是多少年前的历史。
时间,在这座小居之中,竟然显得悠然缓滞了。
“看着倒像是日本的和式温泉小屋。”我笑着道。
狐仙放缓了脚步,徐徐回头,然后指着林中小屋后方的一处被紫竹林围合的小水潭,用清幽柔润的声音道:
“若是想洗漱,屋后便有温池。若是想饮水果腹,东北百米处有老井和水潭,河中有些许小鱼。”
我勉强一笑,道:
“步步寻往迹,有处特依依。流幻百年中,寒暑日相推。确实是宁雅别致的小居。”
“情合了,境不合。陶潜的这首诗,多了几分苍怆,缺了几分的澹然。”
狐仙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拉开了雅居前菜谱的篱门,穿篱而过,之后则是在雅居外的一个花瓶下找出了一把玉觿,开锁后就轻轻推开了拉门,随后示意我们跟入。
雅居内极其清净而简陋而单调,既没有灶台,横幅,也没有床铺等陈设,只有一张仙桌,几条圆凳、几卷靠墙的玉簟竹席、竹编枕头、一个贴墙而立的百眼柜和一套围棋棋盘而已。
根据雅居内的灰尘积累程度,我可以测算出这所雅居大约多少年不曾有人来了,但是狐仙却没有给我推测的机会。
“自我下井以来,却也有三十余年未来此地了。”狐仙幽叹一声,目光落在了正堂的一个红漆刷就的百眼柜前,狐仙轻轻上前一拉抽屉,向内一看,里面依然有不少干枯的药材。
小夭试探着问道:
“那个……狐仙姐姐,你这里……住了很久吗?”
狐仙淡淡地一笑,道:
“早些年间,曾在此独居些许日子,钻研烂柯。后来,游历四方,便回来得少了,有时会倦了,会回来歇歇脚。或是就近采点药材,或是传授棋艺,皆算是遣兴之举。”
小夭好奇地在狐仙的雅居里东张西望,但是很快就开始失去兴趣了,因为这雅居实在是简陋清净得可以,几乎没有什么陈设可言,甚至就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看到一件,也不知道狐仙当初是藏到了哪里。
阿雪和烟烟紧随在后,而小夭则紧张地揉紧了拳头,道:
“那我们藏在这里……常胜会发现我们吗?”
狐仙徐徐回首,不经意地觑了小夭一眼,道;
“若是常胜身子好转,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瞬息找到。无论藏身何处,都无区别。”
“啊?”小夭惊慌地张大了嘴,忍不住道,“那……那我们来这里也毫无意义啊!”
狐仙揉唇微翕,衣袂微提,尔后飘然仙逸地道:
“不必操之过急。暂且落脚吧。食事自决。对了……我车上还有一打切糕。小猫,回去给我捎带过来。”
小夭顿时瞪大了眼睛,道;
“回……回去?那可是好远的路啊!刚才为什么不说?!”
我面色如常,看向了小夭,道:
“小夭,去吧。”
“好……好嘞!老大!我马上去!”听到我的命令,小夭顿时站直了身体,做了个军礼,然后急急忙忙地转身跑了出去。
我皱眉看向了狐仙,道:
“你真带了切糕?我怎么不记得。”
狐仙微微侧首,戏看了我一眼,道:
“你的眼里盛着的,只是前望之事,你的心,自然不曾落在凡俗无味之事上。”
我皱眉道:
“你只是想把小夭支开吧?”
狐仙抿唇不语。
我直视着狐仙,道:
“说吧,我不相信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仅仅只是为了怀旧,我想,你应该另有所图。我不想对你用心术。”
“你也用不了。便是你有心术,你也莫辨真假。”狐仙淡和地道。“你该知道忘心术。”
“忘心术……”我心头掀起了淡淡的波澜。
忘心术,是妖术排行榜中第五十种妖术,这种妖术,甚至可以让人忘却过去的特定记忆。这种妖术,虽然不如排名第七的摄神取念术,那种妖术,是可以修改人的记忆,比忘心术更为厉害,但总的来说,忘心术也是极其麻烦的妖术。
狐仙过去已经施展过她五种妖术,分别是:驻颜术、障目术、心术、传声术,定身术,而狐仙本身是六劫,所以她剩下的一种妖术,看来就是忘心术。
“原来如此,你可以选择性让自己忘记记忆,免得被人取么……”
狐仙清冷柔淡地看着我,道:
“而且,你若是敢用心术,我便取了你的金丹。”
“呃……”我一时语塞,随即道,“言归正传,说吧,你来这里的目的。我想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狐仙双目微觑,濡润的眸子之中映射着屋外斜阳的残剩余光。
“等一位贵人。”狐仙淡淡地道。“要不多时,那位贵人,便会来这远尘居。”
“远尘居?原来这里也是有名字的么。”我动了动嘴唇。“等谁?”
狐仙没有直接回答我,她只是轻勾月眉,手搭额头,轻抚勾眉,做了一个古怪的神情,随即飘然转身,缓缓地向着被青帘遮掩的里间走了过去。
但是看到狐仙那月眉轻勾的古怪动作,我却是心头巨震!
“两眉何处月如钩……”我喃喃地道。
两眉何处月如钩。这是纳兰性德《浣溪沙雨歇梧桐泪乍收中的诗词。
纳兰性德的兰,加上诗中的月字,狐仙已然将她想说的尽含在其中。
兰月,谐音,蓝月。
如果不是我,而是他人,恐怕根本看不出狐仙这么个简简单单的神情之中所传递的深意。
“哥……我们……该怎么办啊……”等到狐仙离去,阿雪才敢紧张地看着我,“妈她现在还在附近的医院里呢……”
“是啊,哥……我们要在这里藏多久?妈的身体……耽搁不了太久了。她的情况……现在已经非常非常糟糕了……”烟烟的眼中也是盛满了焦虑。
我冲着阿雪和烟烟笑了笑,轻轻擦了擦她们脸上的泪痕和汗渍,道:
“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去给妈治疗了。而且她会有最优秀的护士照看着……我们现在要是出山,很容易落网,那时候,我们不但保不住妈,而且我们自己也会有危险。”
在我的安慰之下,阿雪和烟烟泪光盈盈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主动地携手,去附近打水,计划着打扫远尘居。
墨隆也是随便就仙桌坐了下来,他的脸上还是挂着玩味的笑意,尔后推了推眼镜架,他轻轻转着仙桌上的一只白瓷杯,道;
“一路上,想来你也考虑过,那个叫常胜的怪物的能力机制吧?”
我点了点头,沉声道:
“是考虑过。他是我第一个碰到的同时拥有妖术和法术的人物,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常胜,是我目前最棘手的对手。”
“心术暂且不提,”我说道,“常胜的能力,就他目前表现出来的,主要有两部分。一部分是他那瞬行千里的如同瞬间移动一般的能力。第二则是他那能够随意变大变小的棍子。从他击倒玉狐宗成员和青帮众时所表现出来的动量和速度,以及不经意间击打地面时留下的坑洞来看,那棍子的重量在五吨以上。这样的重量,正常人是不可能拿得动的。而另一方面,那样重量的棍子,如果打到人,必然直接砸成烂泥,但是玉狐宗的人都没有被当场砸死,这说明常胜控制了下手的力道,他相信玉狐宗的人死了黑泷堂也会死,所以只是把人砸晕而没有砸死。而这样重量的棍子,却可以被常胜如此随意地控制惯性,唯一的解释是那根棍子的运动,并不是真正的运动,而是它周围的空间内惯性系的快速转变。也就是说,棍子本身是静止的,但是由于惯性系的变化,导致了它看起来好像在挥舞和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