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是萌萌啊?”程子这才松开了白贺,壮着胆子举起手电照过去一瞧,自己都忍不住乐了:“嘿,这塑像的师傅手艺够寒碜的,捏出来这玩意除了勉强有个人的轮廓之外,五官都错位得乱七八糟,哪有脑袋长在嘴上的,这长得也太随便了吧,还不如我抠出来的鼻屎好看呢,这个鼻屎精……”
白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伸手又给他一巴掌:“别乱说话,一点都不知道忌讳!你没看出来这里供奉的就是这位么,估计人家就是这么个比较……比较抽象的形象。”
程子撇了撇嘴,虽然没再乱开玩笑,但对白贺的说辞仍然表示不屑。
白贺也不过是随口制止程子瞎逼逼,但他说出来的话实在连自己都没法信服,他见韩宗根本没注意他们俩,便踢开了碍事的供桌,凑近祭台去看那位供奉在上的泥塑。
泥塑目测有一米多高,加上祭台的高度,在低矮的祠堂里显得顶天立地,高大无比,再加上造型十分夸张怪异,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惨白的手电光照在泥塑脸上,照亮了这不知名的邪神扭曲丑陋、完全错位的五官,在那张不知是否能成为“嘴巴”的巨大裂口中,密布的细长獠牙正叼着一个人头。而喷溅在邪神脸上的血迹,让本就诡异莫名的泥塑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既然能清楚的分辨出泥塑的每个细节,那就不是塑像师傅的手艺问题了,而是这个邪神就长成这样。白贺不禁眉头紧皱,又看了看打翻的供桌,果不其然,供桌上还有残留的干涸的血迹,以及粘在血迹里的头发。
这个邪神,十有八九是需要用人头来供奉的。
细看之下,白贺总算明白了,在他以前看过的那些恐怖电影里,这种祭祀场所之所以被秘密地布置在人迹罕至的地下深处,是因为这种来路不明的邪神,绝不会是传统的正派宗教里会出现的神明;供奉这种邪神的人,也必然心术不正,绝不可能是什么积极向善的好人。
他也大概猜到了为何盗墓贼会盯上这里,这种邪门歪道的地方,必然有稀奇古怪的祭祀用品,最有可能的便是古代的丧葬器物,甚至可能会藏有金银财宝,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古董,而且来路不明,谁拿谁赚。
白贺收回思绪,转身去找韩宗,发现他站在一面墙前一声不吭,似乎正聚精会神地面壁思过。白贺不由得有点慌,心说这位大佬不会是中邪了吧?他赶紧跑过去,到近前一看,才松了口气——原来韩宗不是面壁思过,而是拿着他爷爷留下的那块古怪的玉片,在墙上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凹槽里反复比对。
“宗哥,有啥线索么?”白贺凑近韩宗,在旁边殷勤地举着手电为他照明。
“有,但是你知道了估计会失望。”韩宗答道,将玉片还给了白贺。
“没事儿,你说吧,我想知道。”
白贺接过冰冷的玉片,小心地揣进兜里放好,盯着韩宗吸了一口烟,他的语气无比真诚,却默默在心里吐槽,宗哥是不是脑子坏了,这什么逻辑,知道线索难道不是好事儿么,还会失望?!如果换作程子说这句话,跟他放这种没味儿的屁,他肯定会觉得程子是故意调戏他,此时应该已经锤爆程子的狗头了。
韩宗指着墙上的凹槽解释道:“这里原本由几块成色不同的玉片镶嵌着一个完整的图案,封印着一个邪灵,但是后来被你爷爷给撬走了,一些卖给了盗墓贼,自己留了一片,这就是灾祸的起源。”
农村的老人肯定不懂玉片成色好坏,更不懂这些古玉意味着什么,有人来收这些东西还愿意出高价,老人自然就乐呵呵的把它们给卖了。
不过,自己藏一块玉片留作纪念当个传家宝,这倒的确是爷爷的作风。
白贺沉默了,他大概明白了韩宗话里的意思——是因为爷爷无意中拿了不该拿的东西,遭了报应,才被邪灵害死了家人,归根究底,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害了自己人。
原本他满心想要为家人报仇,可现在知道了这些前因后果,他的确感到非常失望,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将近一年以来为了报仇而成为灵异探险主播,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无用功。
白贺不是对爷爷失望,而是那种,你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熬过了无数辗转难眠的夜晚,走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的路,拼尽一切想反抗,想让命运瞧瞧自己的厉害,终于站在命运面前,即将向命运挥出拳头,结果命运对你呵呵一笑,轻轻的一个屁就把你辛辛苦苦做的一切都灰飞烟灭,把你崩回最初的起点,然后告诉你“不过如此”的那种失望。
白贺踩灭了烟头,关掉了直播,对程子招了招手,声音充满了疲惫:
“走吧,不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