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温尧来说，这一顿饭吃得有点难熬。秦岚就坐在他对面，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不甚明亮的灯光下秦岚微红的脸，他只要微微伸长了腿，就能碰到秦岚的大长腿。

他又叹了一口气。

把温火火还给他大哥之后，温尧陪着秦岚去买了一些日用品和颜料，回家的路上两人并肩而立，边聊边走高中的往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秦岚站得离他有点儿太近了，时不时他就能碰到秦岚温热的手背。

“黑胖子结婚了你知道吗？”秦岚说。

“嗯？和谁？和何青吗？”温尧问了一句，想了想，又想起来点什么，“他好像说过非何青不娶。”

“不是何青，”秦岚遗憾地叹了口气，“黑胖子高中给夏青打了整四年的水，陪她复读了一年。”

“谁都默认了他俩是一对了，结果夏青最后和三班的何风好了”

温尧也摇摇头，觉得黑胖子有点可怜。

喜欢这事谁也做不了主，有些时候缘分未到，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温尧觉得，何青那件事，勉强也没有意义，他看了秦岚一眼，秦岚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再说话了，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眉眼显得特别安静。

温尧跨出电梯的那一刻，秦岚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来，却见秦岚只是微微笑着跟他摆了摆手。

“晚安，温尧。”他说。

温尧愣了一下：“晚安。”

他觉得自己面对着前所未有的世纪难题，他第一次觉得很惆怅，往前一步是辜负，后退一步却也难得善终。

易老先生的展会在市中心美术馆举办，当天美术馆周围堆满了保安和车辆，温尧找地方停好车，一边拿着外面发的小传单介绍一边跟着秦岚往里面走。

一楼展厅中央的一个大展台上放着的就是易老先生的作品，一尊老妇的人物雕塑，线条流畅，结构恰当自然，神情栩栩如生。一进门就能看到，温尧绕着看了好几圈才去别的地方看了看，这个作品展说是易老先生的作品展，其实也放了一些其他名家的作品在里面。

但这么多作品当中，温尧最喜欢的还是易老先生的作品风格。他当初学雕塑学得一般，但他很喜欢雕塑，他长这么大，只有雕塑能让他静下来耐心地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

当初沈毅家也放着一尊雕塑，风格跟易老先生的有些相像，他还挺喜欢的，不过后来他住进去之后，沈毅就把它搬走了，他还觉得挺可惜。

沈毅后来给他淘了很多小件雕塑回来，他都不曾满意过，一直就想收藏一个易老先生的作品，但沈毅和他奔波很久，一直都不得门路，没有渠道去购得。

易老先生正在三楼接受采访，秦岚拉着他乱逛，看了一会儿，温尧的目光一顿，停在了一个牧童挑篮的作品前不走了。

他看着这个作品下面的作者名字，若有所思。

秦岚察觉到他的异样，过来看了一眼，惊讶地喊了一声：“林琅？！”

他和温尧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好一会儿：“同名？”

温尧不信是同名，他更相信是他天生和这个名字有解不开的孽缘。

撞见林琅的隔天，秦岚主动把和林琅的过往都交代了一遍。

秦岚上大学那会儿，和林琅同校不同系，但是曾经住过同一栋宿舍楼，秦岚还住在那儿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林琅这个人，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桃花很旺、学习很差的臭名声。林琅那会儿已经交过十几个男朋友女朋友，花边新闻一堆又一堆。秦岚那时候没见过他，于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并不知道避嫌，在一个party上给他挡了一杯酒，从此就被林琅惦记上了，一追他就追了好几年。

温尧听的时候还饶有兴致地问他：“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秦岚一言难尽地说：“除了不喜欢，就是因为他名声真的太臭了，他追我的时候，我拒绝他一次，他隔天就能交一个男朋友，在小树林里啪啪被人抓到。”

温尧听了没说话，他觉得很可笑，他竟然输给这样一个人，沈毅那家伙喜欢的竟然就是这么一个人。

两人眼都瞎。

他看着眼前的牧童，回想起来沈毅家里原先放的那尊雕像，终于串起来了。

秦岚拉他：“走了走了，别看了，我们看点别的，诶！老先生采访完了，我带你去跟他打声招呼。”

温尧点点头，心里竟然有点紧张，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定好样的没毛病之后才抬脚往那边走。

还没走两步，他余光瞥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他顿时停下了脚步。

秦岚还不知所以，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温尧没说话，看着那两个正在上楼的人，目光深沉，

心里感慨了一万遍，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沈毅和林琅似乎并没有看到他们，直直地往易老先生那边走过去。

老远的，温尧就听见他清亮的声音，里面带着细碎的笑意，他朝易老先生招了招手：“师傅！”

温尧还没有什么反应，就听到旁边的秦岚吸了一口气，卧槽了一声。

“他他他喊什么？”

“易老先生的大弟子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