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上,祁月圆和柳踏月牵着马儿看似悠哉走动,俩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沉闷。
柳踏月举目向前,目光飘渺,再好的风景好像也入不了他的眼。
祁月圆看向踏月,眼中的心疼流露无遗,他随着踏月的脚步节奏在移动,想说一句“不想去便不去”,但他不想左右踏月,随他自己决定,他只要陪着他便好。
他们正走在曲重城的城外小道上,往一处山上去。
许久,他们牵马儿上山,踏月的目光变得坚定,眼中恢复了生气。
又走了半个时辰,俩人来到半山的一座道观门前,踏月死死盯着观门,面色冷然。
“你说,他会不会想到我会来看他?”
踏月终于说了话,话语间满是冰冷,盯着门眸中露出讽刺的光芒。
踏月的父亲,柳卧醉,就在这道观中,不知是真的出家了,还是成为居士。
祁月圆握住踏月的手,柔声道:“见到他,问他清楚。”
踏月点点头,上前敲了门。很快,就有一名年轻男子来开门。
踏月有礼道:“道长,鄙人名唤踏月,请问贵观可有一位柳卧醉先生在?踏月求见。”
年轻道长打量了下门外俩人,见他们均是贵气逼人,知对方是有身份的人。
“二位请稍后,待我向师父询问一声。”小道长给上了茶,然后离去。
不久,小道长出来了,恭敬道:“二位公子,观长有请。”
“观长……”祁月圆不解,观长要见他们做什么。
小道长微微一笑:“观长就是眠柳居士,二位请随我来吧!”
小道长先去禀报观中的师父,然后师父才决定要不要去打扰观长,不是直接去找观长,观长可不是能随意打扰的。
眠柳居士?祁月圆和踏月对视一眼,这位居士,是柳卧醉。
这道观不大不小,有中等人家的宅院般大小,是柳卧醉自己出资建造的,所以,他是道观的主人。
踏月二人随小道长来到一处清幽小院,有一名小道童在门口侯着,见到踏月二人恭敬地领进去屋内。
两人进入室内,没有任何遮掩,就叫右边的榻上盘坐着一名男子。
踏月没有任何感触,只是静静看着他,男子也是静静看着进来的二人,双方对望着。
榻上之人布冠束黑发,眉清目秀,与踏月有几分相似,清颜干净,眉目间能看出岁月的痕迹,却不显老,看是一位俊雅不凡的大叔,那双黑亮璀璨的双眸保留着他年轻时的绝代之色,完全不像知天命之年的人。
他清又暗的眼眸中一片沉静无波,目光如潺潺流水平静流淌而出,没有任何情绪却柔和似水,使被注目之人身心的焦躁被驱逐散退了一般的平复下来。
一身的儒雅、清高之气,似不好亲近的沉默寡言之人,柳卧醉就这般安静端坐在位,静静注目着踏月,宛如一株青松,淡然,常在,孤傲,不管是身形还是心神,没有一丝动摇,但他面对踏月时,目光温亮了许多。
是他的儿子。柳卧醉一眼既认得出踏月来。
相比柳卧醉的淡然,踏月也是沉得住气,只是内心还是涟漪不断,片刻,在这清幽高雅之地,他终是冷静下来。
“二位公子,请坐!”
直到小道童说话,奉上了香茶,缓缓退出去带上了门,室内三人才有了动静。
祁月圆也是看柳卧醉看得不知如何反应,内心惊叹柳卧醉的气质,这人城府太深、太沉得住气了!
在祁月圆眼里,柳卧醉宛如一条青蛇,敌不动我亦不动,见到被他连累多年的亲生儿子,连点愧疚感也没表现出来。但祁月圆知道柳卧醉是愧疚的,从那双温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对踏月的思念。
与其说柳卧醉淡然于世,不如说他傲然自我,他可以表示对儿子的爱,却不会表示愧疚。柳卧醉自尊太强,强过皇帝,使他毫不犹豫的对先帝断绝关系,这样的人,才是正真的无情冷血。
祁月圆不禁想,这样的人,谁人能左右得了他?
踏月面对这样的父亲,唯有无可奈何,他千里迢迢来到他面前,他却愣是无一点表示,叫人情何以堪?
踏月坐下团蒲上,垂下眼睑掩盖住眼中透露出来的委屈。都委屈多少年了,既然来了,那就再委屈一下吧,是自己愿意来的,就怪不得旁人。
踏月本来也没期待会得到父亲的爱,毕竟二十多年没见过的人了,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祁月圆看了看踏月柔弱的模样,心中不禁生起怒火,为踏月不平。
再看柳卧醉,祁月圆不经意的露出不满,真是不负责任的父亲,相比自己父皇,差远了,哼!
祁月圆也坐了下来,冷冷盯着柳卧醉。
柳卧醉唇边微动,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昙花笑,他看出来祁月圆和踏月的关系,祁月圆时刻在关心踏月,有祁月圆陪伴踏月,他放心了。
客人已落座,主人终于说话了。
“多谢三殿下陪小儿来访,眠柳感激。”
踏月听父亲此言,抬眼冷对柳卧醉:“爷爷告诉你的?”
“不曾,只有父亲知我所在,父亲不会告诉外人。殿下么,是我猜出来的,父亲以前与我提过三殿下,说殿下很关心踏月……踏月,是为父对不起你,你要如何为父都依你,只愿能让你舒心……”
就算是道歉,柳卧醉也没有低头,他平静地看着踏月说着,令人看不出诚意。
“你何不告诉我怎么回事?”
比起让父亲补偿自己,踏月更想知道自己被不公平对待的原因,他直觉与父亲有关。
柳卧醉轻叹了口气,面上终是露出了一抹惆怅:“已经过去了,踏月,重要的是以后,或许我没资格跟你说这些,但为父是希望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