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国的秋碾去夏的绿,催着北风早早踏进了城,萎黄的颜色倾注了无奈,别离了故里归了树的根处,此去经年流注,万古枯荣静待一年新雪岁末……
一磊青石百丈高墙,隔绝的不仅仅是一城而是阴阳,城内阑珊灯火,城外荒草凄凄,患难荣辱天灾人祸内,背怜者怨天怨地,殊不知苍天有道却道不全人心叵测,玲珑七窍……
“陌小子,心里不痛快的话就跟爷爷说说吧!别藏在心里,憋久了可是会憋坏的”一身福字绸缎的白髯老者佝偻着身子,拄着一根南木金丝的拐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匍匐在香案桌之上,正精心修复着一件掉了一只鹤脚的四足宝鹤朝名熏鼎的少年
虽说眼前的这个孩子与他非亲非故,只是单纯的雇主与伙计之间的利易关系,可架不住老者欣赏这样的年轻人呢!从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已经死去的二儿子的影子,他们尽乎拥有着同样的倔强,同样的人格吸引力,虽然没有相似的眉眼,但却同样的抓着人心,让美好的光景愿意为他们停留,也许正是因为这份让人贪婪的愿望,才招来厄运!老人永远忘不掉那一夜的风雨,忘不掉儿子快马加鞭而来的书信,那几个简简单单的
‘明日午时平安归来,爹勿念,望安’
竟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开端,成为了阴阳两隔时唯一的带有温度的念想,他的儿与儿媳就死在了城郊劫匪的意外中,连带着他那刚刚出生没多久,还没有好好成长,还没让他抱抱,喊一声他爷爷的孙子一起永远的离开了他的身边……
怀念总是让人悲伤,氤氲的气息在老人的眼眶中打转,忍住没有掉下来的眼泪,转头继续看着这个被命运折磨少年
他是多么可怜的孩子呀!他什么都没有,他的世界有的只是一个贪财好色喝酒耍混的便宜爹,和一个软弱无能只会委曲求全的娘,以及一个自私自利成天只会伸手要钱的便宜弟弟,为什么说是便宜呢!因为所有人都传言这个可怜的孩子是个捡来的小子,是赔钱的货,是爹娘不要的玩意,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那对儿收养他的男人女人,仅仅是因为多年无子才不知道从哪里淘的或者买的他,为了传宗接代或者养老,可谁知没多久女人就有了
血缘是纽带,是维系时间取代不了的存在……
自从那一声响亮的娃娃音在半夜哭喊,陪伴了男人女人一年的孩子,就这样被无情的扔出了那个名为‘家’的圆圈外,从此成为了多重身份的累赘。
岁月不曾带来温柔,走路刚稳没多久的四五岁孩子,寒冬腊月就要穿着破布薄衣,烧水洗涮做饭打柴,而那一家子却在被窝里面悍然大睡,力气小提不动木桶,吵醒了他们怎么办?当然是受到男人的打骂和所谓弟弟的欺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已是家常便饭,更有多少次他几乎快断了气,硬生生让他便宜弟弟用冷水将昏厥的他,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拖了生病的福,好不容易休息下能让小小的他睡个安稳觉了,却又迎来了更恶毒的存在,那个看似软弱实则心狠异常的女人,每当她受了丈夫的毒打,就总会在半夜里拿起一根藏在袖子里面的绣花针,咒骂的扎进旁边本来就瘦的可怜的孩子身上,一天一天的积累,留下的只有密密麻麻的一排排针眼,和结痂的血痕
女人阴狠的目光总是在没人的地方,如豺狼般盯着小小的人,仿佛认定了那个叫合欢墨的小家伙,就是整个家霉运的源头,可他们又不放他走,只因为他合欢墨在城里大善人王家当工,有着比他们固定的可喜的金钱!是他们生活享乐的金库源头!
而那个愚昧的‘福林’村人,对发生小小年纪的孩子身上的事情,见怪不怪,只因为他们祖祖辈辈都相信着一则成仙的传说,所有人都淡漠,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触碰所谓的大道,才能斩断凡间不必要的纠缠,可他们又可笑的纠缠着世俗的金钱,贪婪的索取所能得到的一切,用着凡尘的枷锁套牢着每一个村里的人,日复一日从不停歇……
……
看着这从小就生活在一片冰凉的孩子,老人曾无数次的想过,是怎样狠心的父母抛弃了这样可爱的孩子,又是什么让那斗如星辰倒映成双的眼眸,没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有的只有伏蜇,让那如柳叶低浮的墨眉少了一份出挑,多了几分内敛,又是什么夺走了那桃色微上而笑的樱唇的弧度,及那白玉般雕琢精工的脸上曾经存在的阳光,是亲生父母的抛弃,是养父母的冷血,还是生活留给他的黑色……老人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他那可怜的孙子还活着,是不是也是少年这般模样,是不是也会像少年这般喊着他爷爷,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