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见不到南平失望了,还是和我呆在一块觉得不安?”见绮歌微微皱了皱眉,迟墨有一点点恼意。“没有迟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里是谁家的屋子?借宿一夜,绮歌不太好意思。”绮歌从迟墨身上移开目光,仓促转移话题。“是我的一位……朋友。要谢就谢我吧?”迟墨弯了眉,好看的笑容却遮掩不了满身的疲倦。
“迟公子,我让你们带我来中原,是不是给你们惹了很大的麻烦?”绮歌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不用勉强的,我自己也可以一个人过这十年的,之前胡乱就拉上你们真的对不起,我,我只是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人,我太激动了……对不起迟公子,我惹你们父子闹矛盾了……”迟墨听绮歌受刑一样噼里啪啦倒豆子,满心郁闷。“我什么时候说,我和老头子是因为你才不和的了?还是南平说的?”迟墨哑然失笑。绮歌愣愣地摇头。“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因为你,带你走也是我俩自愿的,没什么谁对不起谁。这个江湖上,对得起自己不就好了,想做什么就做呗,哪有那么多麻烦?”迟墨执起绮歌的手,“能带回圣女,至高至上的荣耀啊!”绮歌又羞又恼,甩了迟墨的手,嫌弃似的在衣服上擦了擦:“你不知道圣女是不能被随便乱碰的?”“知道了知道了,晚些我来接你去饭馆,现下还有些事要处理,失陪。”迟墨眼角露出些许笑意,转身吩咐了几个侍女后才离开。
南平快马加鞭,往桑林方向疾驰而去。昨日迟重瑞老先生说得一点都不含糊,竟是当真传信给了桑林竹海,南家主的号鸟伴着初升旭日落在了南平肩上,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父亲几乎不会派出号鸟来寻他回竹海,除非是紧急任务,耽误不得,现在却直接送出了他私人的红尾号鸟,更加说明这绝对不是一般的事情。除了绮歌的事,应该还出了别的事。这么想着,南平更加焦急,恨不得直接就到了竹海大门口。马过留风,绝尘而去。
万一是真的要开战了?绮歌和迟墨在一起应该会比较安全吧,即使是真的要打起来,以迟家的实力和地位,也没人能动得了迟墨。江湖第一的迟家,还从来没有怕过谁,当初南家也一定是想到了这点,为长远考虑,才会选择和迟家缔结盟约,世家交好。“还不是那些长辈们说什么要有比较强的盟友,才能在江湖上过得轻松,我看啊,只是想要获取更多利益,尽可能减少自己的损失吧,损人利己的事情还要套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当初与迟墨喝酒,南平这样说过。虽有不屑,但也正因为南家和迟家结盟,他才有机会遇到迟墨,和这个人一起度过少年时期,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叫得出名号的角色。
不管迟墨到底是怎样的人,南平打心眼里是愿意相信他的。就算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迟墨。
桑林,竹海。入目是极尽的翠色,铺天盖地,风吹叶动。充当大门的两头石狮子分立左右,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南平跃下马背,牵着马缰绳走进竹海,顺手整理了一下衣装,免得一会儿又被父亲责备。南家校场设在瞬夕阁旁,平时老先生就在这两处走动,很少去除这两地以外的地方。南平沿路拉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南家弟子,吩咐他安置好马匹,自己空身进了瞬夕阁。
“去了哪儿?”南老家主的声音从花坛后传来,平静淡然,听不出责怪之意。越是平静,南平越觉得可怕,每次父亲发怒前都是格外的温柔。“回父亲,去了巫疆。”南平心知理亏,便老实回答了。“可知你惹了麻烦?”南家主修剪着盆栽假山,头都不抬一下,依旧语气平缓。“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错在哪儿了?”一贯的套路罢了。“孩儿不该私自决定将月氏圣女带出,打扰到了盟家。”南平认真回答。“知道就好。”南家主终是从花坛后走了出来,“我们南家怕的不是谢家,而是天下动乱。”“孩儿知道。”又来了,南平很是无奈。
南家世代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弟子门客中很少有愿意出仕的,与江湖关联也不是很大,从来就不愿意参与过多的纷争,即使是拥有着江湖上排名第三的实力。南家主更是保守,索性带着南家投靠迟家,让迟家去解决自己不想收拾的局。
从来都是一样的胆小怕事。南平早就不顺眼了,熬到及冠之后迫不及待地跟着迟墨四处游玩,顺路接些委托任务补充盘缠,南家主就算有意见,也找不出差错来。结果,生命中的变数出现的总是那么突然,谁也不会料到下一个会遇见谁。
南平洗耳恭听,打算再忍受一遍从小听到大的教诲,殊不知南家主却转换了话题:“平儿,明日你去一趟高阳。”“高阳?父亲找苏家的人有事吗?”南平略显惊讶,自从与迟家结盟,南家已经有一段时间未与苏家来往了。“不记得了?六家竞逐的日子快要到了,你该去向苏启补习一下射术了。”南家主难得露出了笑容。“是……不过,父亲叫孩儿回来,就只是因为这个?”南平松了口气,但仍是心有疑惑。“你以为怎样?”南家主摆了摆手,“下去吧,我有些乏了。”南平点头,拱手告退。
待南平走出瞬夕阁,南家主走向花坛后,从假山中取出一封厚厚的信,放到燃着的小油灯上方。
高阳苏氏,以骑射术排名在南家之上的江湖大家,实实在在是一个富贵家族,被迎进苏府听海轩的南平禁不住感慨。“怎样,是不是比前几年更好看了?”苏启回过头来朝他一笑。“是是是,不管来多少次都会觉得和之前不一样,‘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南平回以一笑。
不同于与从小一起长大的迟墨相交,二人更算得上是君子之交,苏启不喝酒,南平便以茶代酒,石凳上一坐,便可畅谈一天之久。不得不说,苏启的射术绝对一流,只是要和苏启一起待候竞逐的话,就不能去陵州看望绮歌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闷。
“怎的,想念你的小美人儿了?”苏启开玩笑道。“诶苏启,你说这中原,哪里的风景最好,最有特色?”南平托着下巴,一脸严肃。“京城咯。”苏启顿了一下,挑挑眉,“这你可问对人了,换了别人,只会回答你京城,我就不一样了,我的首选是烽山。”“路家那大雪山有什么好看的,你别逗了。”南平一听,脑海中立刻回忆起之前在烽山差点被冻到生病的囧事。“我认真的,你可不知道吧,星夜下的雪山,可谓世间绝景啊!”苏启一把折扇摇得飞起,滔滔不绝起来,“若是不带你的小美人儿去看看,可是要后悔的。”“行了吧你,还是带着你的未婚娇妻去吧。”南平挖苦道。“诶,我们可去了好几次了,再去,那母老虎可就要吃了我了,难伺候咧。”苏启吐了吐舌头,悄悄埋怨。“巫疆月氏善毒,等我去陵州问问绮歌有什么治疗贵公子病的毒物再来讨教。”南平一口喝尽杯中茶水。
两个月过得出奇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