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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孩子们没有留太久。那场不愉快的捉迷藏之后,家长们都察觉到气氛微妙,就陆续带着小孩告辞了。
列维也收拾好了器材,完成了今日的“工作”。他先一步离开,莱尔德还要和尼克废话几句,编几句关于儿童心理的瞎话什么的。
列维把车开到另一条街上,在这等着莱尔德。
他突然想到,之后他还得真的打开电脑导入视频,得真的挑出一套照片修一修,得真去找一家店把它们印成册……他几乎就是个真的摄影师。
他长叹一声,郁闷地趴在方向盘上。
过了一会儿,莱尔德来了。列维从反光镜里看着他走近,他的脚步有点虚浮,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列维也心有余悸,但他觉得莱尔德的状况与自己不同。
莱尔德打开副驾驶门坐进来。列维从兜里掏出那只脉冲注射器,递到他面前:“这是什么?”
“注射器……”
“我是问你它是干什么用的。刚才你在做什么?”
莱尔德没回答,列维转头看着他,他两眼放空地看着前面,好像已经走神了。
列维又问了一遍,还补充说:“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让别人检查它。”
莱尔德终于回过神,轻轻从列维手里拿回注射器,反正列维也没真的想拿走。“你找谁也检查不出来什么,”莱尔德说,“不然我怎么会轻易把它随便乱扔……”
列维撇撇嘴:“我想也是。”
莱尔德说:“我只能告诉你,我给那东西注射了某种物质,可以用于定位追踪。”
“此时此刻就能定位?”
“不一定。我们确实希望能够持续追踪,但那只是理论,还不知道否能成功。可以保证的是,如果它再出现在世界上某处,我们之中就会有人收到定位信息,还能监测它的行动和生命体征。”
“就像对野生动物那样?”列维看着他,“还有,你刚才说的‘我们’是指谁?”
莱尔德靠在头枕上,也歪头看着列维,一脸无辜的样子:“就是指你和我啊。”
列维毫不掩饰脸上的冷笑,没有再问。他俩也就在这方面最有默契。
他换了一件事问,这也是他很想知道的:“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刚才你怎么了?”
莱尔德反问他:“你不害怕吗?”
列维说:“我当然也害怕。但我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毕竟从前我也见过一些奇怪的东西……虽然没有那么怪。”
“它把你身上的什么东西扯走了?”
“安吉拉留下的那个坠子。”列维没说上面字母的事。
莱尔德说:“而那坠子本来也不是安吉拉的……是她从‘那边’带回来的。安吉拉见过它,米莎也见过它。”
列维点点头:“而且,如果安吉拉真的曾经走进去过,那么她和我们、和米莎还不太一样……她可能见过她真正的模样……”
“她?”莱尔德注意到列维的用词,“你能确定它是个叫‘伊莱娜’的女人了?”
列维说:“如果她是人……或者至少能被比喻为人的话,她显然是个女性。”
莱尔德说:“好吧。刚才你问我怎么了,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吓到站不起来,对吗?”
“嗯。你拿注射器刺她时倒是很英勇。”
莱尔德顿了顿,说:“我觉得……我可能也见过它……”
“你是说……”
“你听说过我小时候的事了,对吧?”莱尔德苦笑了一下,“我五岁时的事,和母亲一起失踪的那几天。”
列维确实听说过。在凯茨家的时候,他初步知道了莱尔德的经历,后来他利用零碎的时间偷偷查了一些当年的本地新闻,还和学会的信使私下沟通过。
“你也进去过。”列维说。
莱尔德取下了眼镜,捏着眉头:“是的……但我的记忆并不是特别清晰,那时我太小了,而且还很可能被什么东西吓疯了……唉,当年我又小又疯。”
列维因“又小又疯”这个说法而偷笑了一下。他问:“那你怎么能确定自己见过她?”
莱尔德说:“我忘记了具体的经历,却还记得那种恐惧……那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列维注意到,莱尔德的手又开始抖了。
在凯茨家门外,他们聊关于“门”的时候,莱尔德也会无自觉地发抖。他会尽量握紧拳头,或者捏住什么东西,指头绷得很紧,以此来阻止明显的颤抖。
“它想要小孩子。”莱尔德把两手交握在一起,盯着车窗外。
人行道上正好有一位年轻妈妈推着童车经过,另一位女士与他们擦肩,对童车里的婴儿做了个鬼脸。
莱尔德的目光随着那对母子飘远。他继续说:“我忘记了很多事,但我记得佐伊她……哦,就是我妈妈,你听过这个名字么?她原本可以带我一起回来的。我不记得我们经历了什么,我只记得……她一直在保护我,保护我不被那个东西带走……”
她成功了,莱尔德回来了,而她没有。
列维沉默了一会儿,说:“米莎说‘伊莲娜’也想带走她……这情况从她更小的时候就开始发生了。”
“长大一些后,即使我再隐约感觉到‘门’,也没有再感受到过那种熟悉的恐惧……”莱尔德说,“因为它不再找我了。至于安吉拉,虽然她很敏锐,却也不是每次都会看见它,她的日记里并没有频繁提起类似东西,提到它的时候,又必定会提起米莎。那个东西大概不会主动找安吉拉。我猜,它想要个小孩子。”
她想要个小孩子。
列维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句话。他身上发沉,眼前又出现了那双苍白的手,那片怪异不合常理的皮肤。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