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最近的王大贵不但被溅了一身土,还吓得当场瘫倒,一滩恶臭的黄水从他裤子流了出来。
他旁边两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陈富跪倒在地,全身抖如筛糠,双唇发紫,口中喃喃:“我没害人,只是抢了东西,我没害人……”
李有财挨着陈富,四肢不听使唤,软在地上,半晌竟指着鹅子大喊:
“那不是鹅,那是妖怪,看它的眼珠。”
村里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这才望见大灰鹅竟有四只眼珠,一下就被李有财给带跑了,纷纷附和:
“这是妖怪呀,挨雷劈了,快杀了它!”
“不可以!”
泽瑜紧紧抱住鹅子,本能往后退,这些凡人脸上刹那间展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让他忍不住遍体生寒:
“它绝对不是妖怪,他们在胡说。”
“轰隆!”
再一道旱雷劈下,这次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李有财两腿之间,又见他浑身抽搐几下,口吐白沫,眼一翻晕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莫非这雷劈的是这三个人!”
“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村民乱成一团,正七嘴八舌说不出个所以时,人群中颤颤巍巍走出一个老者,举起手中拐杖挥舞了几下,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数十只眼睛惶恐又期待地望向老者。
泽瑜认出,这是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秦郎中,对自小流落街头的谢泽玉多有照拂。
“你说是在山崖下捡到这鹅的,怎么回事?”
秦郎中白发苍苍,说起话却中气十足,皱起眉不住打量泽瑜怀里的大鹅。
“那时我被他们推下悬崖,刚清醒过来,便发现这只鹅也在崖底,身受重伤,想着也是可怜,就喂了它点草药。没想到它居然挺了过来,我觉得这是缘分,就把它捡了回来,断不是什么妖怪。”
泽瑜留了个心眼,没把鹅子从天而降的事说出来,他隐约感到,关于大鹅的事,旁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那你有没喂过它吃东西?”秦郎中摸了摸胡子,表情高深莫测。
“有,喂过它吃果子和鱼。”泽瑜回道,揉了揉鹅子的头。
“明白了。”秦郎中重重咳了一声,转身向一头雾水的村民宣布:
“大家可听过鹅吃鱼?没有吧,向来鹅都是吃素的,所以他这只不是鹅,当然也不是什么妖怪。”
不少村民都松了口气,秦郎中是他们这最见多识广的人,他的话非同小可,这时又有好事者问:
“那这只是什么东西?刚才为什么会有雷劈下来?”
秦郎中眼珠一转,不紧不慢解释道:
“这只鸟可能是雕,栖息在悬崖峭壁,猎人常驯服它们来捕鱼。至于那几道雷嘛,”他嫌恶地瞥了地上三人一眼,伸手指向被劈焦土地:
“自然是为惩治作奸犯科的恶人了,大家刚刚都听见,泽玉从悬崖落下,还大难不死,肯定是有神明庇佑。他们几人,做的坏事还少吗?这是遭天谴了。”
这解释十分牵强,可乡下人对鬼神多是敬畏,纵然心中迷惑,也没人敢出口质疑。
感激地看向秦郎中,泽瑜立即附和道:
“原来如此,还是秦伯伯有学问,你们听这鸟张开翅膀的时候、是不是会发出沙沙响声?它应该是一只沙雕。”
那三人的家人听得动静,也赶来看热闹,恰好听到秦郎中这番话,顿时哭天抢地:“这可怎么办呐?他们还这么年轻,秦郎中你行行好,指条生路吧!”
“你们以后天天焚香念佛,多行好事,或许有一线生机吧。”
秦郎中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转过头对泽瑜说:
“你掉下山崖,伤得怎么样?来医庐,给你看看。”
默默抱起鹅子,泽瑜低下头跟在秦郎中身后,脑子里不住回想刚才的天雷,到底是为何?
“刚才的事,谢谢秦伯伯。”
到了医庐,泽瑜马上诚恳向秦郎中道谢,他之前不清楚原来鹅是吃素的,看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误会了,自己捡到的根本不是什么大鹅。
秦郎中没有回答,他先是给泽瑜诊脉,检查身体关节,目光在泽瑜和鹅子之间来回打转。
“怎、怎么了?”
泽瑜不由自主心虚,真正的谢泽玉可能已经死了,秦郎中会不会看出端倪?
“奇怪了,你的脉象平稳,身上不见外伤,一点不像摔下悬崖的样子。”
秦郎中挑起眉毛,一手摸着下巴,摇了摇头,颇有点举棋不定:“这鸟真的是一只沙雕吗?”
进门以后,大鹅一直窝在泽瑜脚边没有吭声,冰冷的蓝光在四只眼珠中流转。
“其实我本以为它是一只鹅,”泽瑜低头用手指拨了拨鹅子头上的绒毛,难过地说:“你提起我才想明白,原来它是沙雕。”
“动物通人性是它跟你有缘,但换着别有居心的人,可能就不这么想。”
秦郎中转身在柜上翻出一本古籍,坐到泽瑜身边,语重心长劝道:“再说,万一让人知道你这有宝物,哪天被惦记上,你就麻烦了。”
“有掋支之国,献重明之鸟,一名双睛,言又眼在目。”
秦郎中一字一句念出书上的文字,看了一眼大鹅的双目,神色复杂:
“你捡到的,说不定是只瑞兽,所以你即使掉下山崖,也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