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脆响,泽瑜一撇嘴,赌气般将手上的竹筒和小刀摔倒地上,烦躁地揉了揉额头:
距离出师宴只剩下七天,他还没决定好到底要做什么菜式。
闻香楼压了谢泽玉一半工钱,美名其曰“学费”,按照契约,若是无法通过出师宴,要么就继续当学徒,直到允许出师为止,要么这些钱就打水漂。
而谢泽玉已经在闻香楼当了五年学徒,每个月工钱四两,被扣掉一半,出师时至少可以获得一百两。
只要能取回这些“押金”,谢泽玉立刻就能变身富豪,在最好的地段买个大铺子都不成问题。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从来没有人在出师后能领回所有被压的工钱,这是公开的秘密,不被倒扣就不错了。
大多数学徒都是奔着闻香楼的名声,做个一两年廉价苦工,熬不到出师就回乡下开摊子。
因闻香楼是城里饭馆的龙头大哥,他家有条不成文的霸王规定:不允许其他饭馆招用他家的学徒,但凡不听话的菜馆,都被老板用这样那样的手段被逼得倒闭了。
可想而知,闻香楼必定会在出师宴上想方设法刁难谢泽玉,最后一贫如洗的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远走他乡,或是继续留下受罪。
“唉。”
泽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着要不动点歪心思,等他恢复些法力,随便变些钱财打点打点,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个小摊凑合算了。
“小哥哥,为何如此愁眉苦脸?”
背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泽瑜回过头一看,只见“猎人”宋大一手牵着山鬼绿萝,另一手提着一只立起足有半人高的肥硕山猪。
刚才的笑声是绿萝发出的,她脖子上的文狸尾巴一甩,轻跃落地,湿漉漉的鼻子往被泽瑜丢在地上的竹筒中凑,小姑娘眨着眼睛,指着竹筒问道:“那是什么?”
“正在削些工具而已,你们怎么来了?”
泽瑜连忙起身,向宋大诚恳一拜:“先前劳烦宋大哥了?”
“什么意思?”
宋大听得莫名其妙,不明白泽瑜为何突然谢他,小心翼翼开口道:
“我们才是来道谢的,这是给二位的谢礼,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对方毕恭毕敬的态度让泽瑜有些不知所措,迟疑地接过山猪,他稍一思索,提议道:
“不知道二位介不介意下午来吃顿便饭,不然白白受了两位的恩惠,我过意不去。”
“受恩惠的明明是我俩才对。”
宋大听后简直受宠若惊,与绿萝对视一眼,感激地拱手回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注视着两位山神的背影,泽瑜陷入了沉思,方才他们的反应太诡异:
难道对方知道他是蛟?但也不至于如此客气,看宋大的态度,可谓近乎讨好,可现在的他有什么好让别人惦记呢?
又或者,这两人认识他爹娘,所以特意照顾他?
他摇了摇头,爹娘说不定还没回羽山,可能还不知道他出事,因此这也不合理。
还有一点让泽瑜耿耿于怀,宋大声音粗狂而略带沧桑,且两次见面穿的都是虎皮衣服,这两点与在溪边救下他的人有些许出入。
虽然那时他已经意识朦胧,但他依稀记得,恩人的声音温柔而透着生机,一身浅色长袍。
莫非这山里还有第三位山神?
看来等下得留心问一问才行,泽瑜把山猪拖到溪边,一边磨刀一边想。
这只山猪起码有两百斤,处理起来很费劲,但这对泽瑜而言不是难题。
首先是宰杀放血、退毛、去掉不能吃的内脏,然后彻底清洗。
接着他小心剖开猪肚,因还打算维持外形完整,故只剔除肋骨和肩胛骨,以及部分较厚肥肉,留作其他用途。
这时,泽瑜听见背后“唰唰”声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要留下来陪我吗?”
只见鹅子飞落在溪面,慢悠悠向他游来,四只湛蓝的眼珠盯着他手上的山猪。
虽然泽瑜怀疑,这只笨鸟有可能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才会跟着他,不过,一路以来,鹅子也帮了他不少,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
抬眼对上鹅子四只泛着蓝光的瞳孔,泽瑜愣了愣,又想起山神提及“这是给二位的谢礼”,难不成,鹅子真的是重明鸟?
这个念头才起来,可惜鹅子好几次狠狠撞头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那画面一在泽瑜脑海里浮现,他随即禁不住失笑道:“神兽不可能这么笨。”
崇云在溪中清洗过羽毛,看着泽瑜在溪边不知道自言自语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两个山神有关。
这山里有些别的东西,让崇云不是很舒服,但并未造成什么威胁,他也就懒得理。
泽瑜收回目光,在溪边架起火堆,从屋中捧来铁锅,将肥肉切成小块扔进锅中,又倒了一捧冷水,开始熬猪油。
他早就打算要在山里猎一头山猪,没想到山神这就给他送来,免去不少麻烦。
这种纯正的山猪油,榨得好的话又白又香,炒菜的时候放上一点,相当提味,出师宴很大可能会用到。
一边时不时用树枝翻动锅里的猪油,泽瑜一边捣碎花椒、茴香、八角,加入黄酒蜂蜜和好,把这调料里里外外均匀抹在山猪身上,一是辟除肉腥,二是这样烤出来的猪肉会更独具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