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街道一片漆黑,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清,“吱呀吱呀”的车轮声从远而近,到市集中心戛然而止。
城里的宵禁很严,好几次,泽瑜和崇云都差点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借着夜色掩盖才得以脱身。
吃力把蔡膳学和两个杂工依次从车上搬下来,泽瑜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这还是他第一次做“坏事”。
“接下来做什么?”
“赶紧躲起来,就剩一刻钟天亮。”
泽瑜抱着崇云藏到角落,屏息等候五更锣敲响,他把头枕在崇云头顶,柔软的绒毛非常舒服,闷声道:
“你昨晚答应我的事可不准反悔。”
“知道了。”
昨天泽瑜一一说出自己是如何流落到人间,请求他帮忙,崇云花了半晚才明白过来,原来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条蛟。
但关于泽瑜附身的原因,崇云还是有点疑问,他总觉得对方瞒了些什么。
“五更了!”
兴奋地晃了晃崇云的脖子,泽瑜听见,大街上逐渐有了人气,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我的天!这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丢死个人!”
蔡膳学和两个杂工被剥得清光,全身上下被麻绳捆得像粽子一样,关键的地方只堪堪盖了些烂菜叶,披头散发瘫坐在地上。
三人脸上乱七八糟,涂了只乌龟和五颜六色的调料,最显眼的还是胸前四个乌黑的大字:
“我是无赖!”
“哎呀,这不是蔡大厨家的宝贝儿子么?怎么这么惨?”
“平常欺负人惯了,遭报应了吧?”
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把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泽瑜踮起脚尖也望不清三人的表情,但想着三人应该也已经醒过来,让他们出丑的目的也达到,便打算悄悄抱着崇云离开。
“让开!”
一个双目赤红、面白如纸的人大喝一声,粗鲁地推开看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这不是蔡大厨又是谁?
“他印堂发黑,阳气消散,要小心。”
崇云压低声,扯了扯泽瑜的衣袖,这些人身上都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即使不用崇云提醒,泽瑜也看得出,蔡大厨双目深陷,两颊发黄,分明是靠一口气死撑。
“我的儿,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爹给你报仇!”
“爹,救我!”
人高马大的蔡膳学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满脸颜料一块块往下掉,堂堂七尺男儿把头埋在蔡大厨的怀里,像个没戒奶的婴儿。
“是他,他还打算跑,是他害的我们!”
两个杂工眼尖,一下就望见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泽瑜,作势要推开人堆上前教训他,却忘了自己狼狈的处境,遮蔽身体的菜叶掉到地上,引得一阵哄笑。
“快闭嘴!”
蔡大厨脸上黑如锅底,一记狠辣的眼刀劈向泽瑜,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儿子,示意另外两人别在丢脸。
可惜,蔡膳学不懂他爹的用心良苦,扯住蔡大厨的胳膊嚎啕大哭:
“爹你不要放过他,昨天我带人去他家,一撞开门那只疯鹅就朝我们吼,一定是他下了妖术,就该把他送到官府去烧死!”
周遭一阵哗然,泽瑜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他还一个字没说呢,这人全交代了。
“你给我住口!”
一巴掌扇向蔡膳学,留下五个通红的掌印,刚才哭天喊地的大男人像是被扇傻了,愣愣看着他爹,啜泣都停了下来。
蔡大厨额头青筋爆现,厌恶地甩了甩手,扯住蔡膳学的头发,向另外两个杂工喊了声:
“我们走!”
“出师宴当天,他们一定会有很多小动作,你得把我给你的法器带在身上。”
一人一鸟回到小屋,想起刚才的事,崇云关切叮嘱道。
“法器?你说的是那根鸡毛掸子?芝麻糊熬好了,吃点?”
泽瑜倒是不担忧,忙着手上的活计,芝麻粉是他昨天磨好的,倒进锅里加水大火煮,边煮边搅拌,再加入炒成淡黄的糯米粉拌匀,为的是增加甜糯粘稠的口感。
虽然他一时半刻克服不了对鬼的阴影,但凭他现在的灵力,还真没必要把区区小鬼放在眼里。
“有点丑。”
看了一眼锅里,乌漆墨黑黏糊糊一团,崇云嘀咕了一声,这些天他的胃口早被泽瑜养刁了。
可是,芝麻的甜香扑鼻而来,充斥整间小屋,又让人禁不住流口水。
“你先尝尝再说,这个有助羽毛生长的。”
手指点了点鸟头,泽瑜舀起一碗,放在嘴边吹了吹,给崇云喂下一口。
“松软顺滑,甜而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