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
殿外的雪渐渐停歇了,而宣室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案几上原本堆积如山的奏折批阅了近大半,还剩下小部分。
苻坚披着一件深灰色斗篷,面容已有了倦意。他揉了揉眼睛,打算再忙一会儿就去歇息。
屋顶上突然有一点声响。
然后便是一只野猫的嚎叫声,凄凄惨惨地叫唤着,扰得苻坚甚是心烦。他便批完手里的折子,推门而出,看看是哪只讨厌的野猫。
他刚一开门,一枝冰冷箭只疾朝着面门而来,压迫而来的杀气使得他的倦意消了好几分,他下意识一接,便接到了手中。还没有细看手中接下的箭长什么样,便又是箭雨而至。
宣室殿守夜的侍卫们见此情形,纷纷挡于帝王面前,阻挡这些来历不明的箭只。
箭雨之中,一黑衣人飞掠过来。手中寒剑直指向被护于侍卫后的苻坚。
黑衣人速度很快,行若鬼魅,还不待侍卫们反应过来,已至苻坚面前。好在苻坚也不是个软的,黑衣人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也已经是举剑在手,两剑相交的碰撞声,使得苻坚先前的倦意完全消尽。
“受死!”虽然刺客声音压得极低,苻坚却仍然听出来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对于这种如家常便饭的刺杀,苻坚应对起来已经是娴熟得很。坐在这个位置上,本就引人嫉妒,早就习惯以常了。
两人斗了数十招,最终女子不慎落了下风,被苻坚的剑刺中了肩膀。眼看着就要被抓,女子却冷冷一笑,于包围中掠出,转眼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陛下,您没事吧?”侍卫统领季川上前问道。
苻坚摇头,他一点事都没有。只是现在格外清醒,批阅起奏章起来肯定是不会倦了,便又进了殿门,拿起奏折批阅。
“昨日,宥儿说这几日长安坊间传得太过难听,是因为有人背后操纵。如今看来今夜这场刺杀,也是同一件事了。”
季川拱手询问,“那陛下打算怎么做?要不要派人去琴师那边看看有没有出事?”
苻坚抬头直直地盯着他。“你觉得若是刺客进了紫宫,还能活着出去吗?”
实际上无尘进宫第一天夜里,紫宫便是有刺客临门。苻坚亲眼所见,那个看上去温和柔弱的少年,将那些刺客手脚尽数折断了,动都动不得一分。
季川听后点头,便命人处里因护驾而死的侍卫,随后准备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等等,寡人还是想去看看他!”
————
紫宫。
太息殿。
睡得迷迷糊糊的苻翎突然听到宫外有声响,他原本以为自己听错了,翻了个身继续睡,眼睛才刚眯下,又听到了。
“无尘,你在吗?”
父皇的声音?
听上去有些远,应该才刚到紫宫门口。声音带了几分急切,紧接着越来越近,杂乱的脚步声也明朗了起来,应该父皇还带了不少人来。
没一会儿,苻翎看到了宫院里渐渐明亮起来,火把的噼啪声响,摇晃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听得十分清楚。
苻翎掀了锦被,翻身而起,赶紧将被子折好,取了放在架上的斗篷,把鞋子踢进床榻下,整个人也赶紧缩进了床榻下。
怎么感觉跟捉奸在场似的?如此心虚。
也不知道睡在隔壁屋的慕容沅这个时候是否也醒了。
父皇半夜来袭,他实在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吃亏。
“无尘。”苻坚敲门,唤了好几声才看到屋内火光通明起来。
“陛下深夜来访,可是出了什么事?”屋内传出一声明显有睡意的声音,似乎是刚醒。
慕容沅推门而出,见侍卫统领季川领着一众人,有些人身上还带着伤,皆是一脸严肃的神情。
而苻坚那一脸眉宇深锁的神情中,还带了几分担忧。
“今夜寡人心中觉得不安,便过来看看你。见你无事,寡人便放心了。”
慕容沅拱手相谢,火光下神情难辨,“承蒙陛下挂念,容沅承受不起。”声音中虽是平和,却明显的疏远淡漠之意,苻坚心头如同被刀绞了般,但他也没有说什么,点点头便转身走。
突然之间他又想到什么,然后回头。“无尘,如果对寡人有什么不满,尽说无妨,寡人不会怪你的。”然后这才带人离开。
慕容沅无言,眉目神情阴晴不定。待苻坚走远,他回头却是望向殿内。
案几上,一壶清酒,两杯倒满的酒。在烛光的摇曳下,显得那般刺眼,刺伤了他的眼。
这世间何人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