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刚过,S市迎来持续的高温和一阵一阵的暴雨。这会儿刚雨过天晴,低洼处的积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粼粼的光。
徐成蹊怀抱着成箱的玻璃器材一脚踩进水洼里,扬起的水花湿了鞋袜。“操”,他低低咒骂了一声,继续前行。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跌进黑色的T恤衫里消失不见。
他是四月份拿到研究生入学通知书的,只要按正常的时间到学校报道就好了。但也不知是那日打电话给他的那个学长声音太过醇厚魅惑,还是他搭错了那根筋,答应在全年最热的这个时段去学校报道。
真他妈热死个人了!
徐成蹊心里一万个悔不当初,现在也无可奈何。当他抱着器材爬上五楼再走到所属的实验室,已经喘得跟条狗似的。
“师姐,我把器材拿回来了。放哪儿啊?”他把箱子放到地上扒着门框边喘边问。
过了一阵儿没得到意想之中的回答,他抬起头,因为短暂缺氧,眼前糊成一团。恍惚中只感觉有个模糊的人影在向自己靠近。他闭上眼睛再慢慢睁开,视线渐渐清晰起来,面前的人身高腿长,五官精致,肌肤细腻白皙,尤其那一双眼,灿若桃花。
好一个漂亮的小哥哥!
“江珊他们出去吃饭了。”小哥哥的声音低沉醇厚,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这不是打电话给他的那个声音吗?等了半个多月总算见到本尊了。
他伸出手,咧开嘴,给出招牌阳光笑脸,“师兄好,我是研一的新生徐成蹊。”
小哥哥反应平淡,他走到徐成蹊跟前蹲下身抱起那箱器材,转身淡淡丢下两个字:“傅琛。”
徐成蹊的手僵在半空,他有些尴尬地抽回来摸摸鼻子。
怎么感觉傅师兄对他有一股怨念?这应该是他们的初次见面才对啊。
空气安静又沉闷。傅琛忙着自己手上的实验,徐成蹊也不敢去打扰他。这种安静持续到江珊他们吃完饭回来。
“傅琛?”江珊的声音透出掩抑不住的欣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和我说一声。”
“刚回来,没多久。”傅琛低声道,声音清冷没有半分情绪。
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模式,江珊也不恼。她半靠着贴墙一边的办公桌,招手示意另一头的徐成蹊过去,“这是新来的研一学生,叫徐成蹊。”
“嗯,我知道。”傅琛头也不抬。
江珊继续:“正好你也回来了,我们今晚出去吃饭怎么样?算是为你们两个接风洗尘。”
傅琛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江珊身边木呆呆的徐成蹊,赌气一般地说:“我不想去。”
晚间所谓的接风洗尘宴其实就是一场联谊。江珊叫上了另外两个实验室的人一起。
席间,徐成蹊以新人的身份受到大家的关注,接到了前辈们抛过来各种各样的问题。
“你本科是哪儿的?”
“浙大。”
“你是浙江人?”
“嗯。”
“我也是浙江的,我温州的,你哪儿的?”
“我杭州的。”
“我记得傅琛好像也是杭州的。”
“他不是广东的吗?”
“他老家是杭州的,后来父母工作调动才搬到深圳去的。”
“傅师兄也是杭州的啊,他在哪个区?”
“临安区吧,好像。”
“我家也在临安区。”
……
一场推杯换盏下来,徐成蹊喝了不少酒。散场后,他晃晃悠悠走到宿舍楼下,抬眼望去自己住的那层,罕见地亮起了灯。
莫不是同屋的师兄回来了?
徐成蹊属于提前报道,学校还没给他分配宿舍,导师就安排他跟一个师兄一起住。
在楼梯间摔了好几跤才爬上来,他倚靠在门口从裤兜里摸钥匙准备开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他撑着身子往后腿了一步,眯着眼也没看清对方是谁,张口正准备叫师兄。一股气霸道地从食道里翻上来,胃里翻江倒海一样难受。
他想吐。
而且忍不住了。
“哇”地一声,胃里的东西全数倾倒出来。他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前倾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最后的意识残存在鼻息间一股清新香甜的味道里。
傅琛被怀里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倒退了好几步,闻到那人身上浓烈刺鼻酒味混合着呕吐物的臭味。他怒不可揭地抬手重重地打在那人的屁股上。
徐成蹊你可真有本事啊!
小的时候是撩完就跑,现在一回来就吐我一身。
徐成蹊做了个梦,梦见了小时候。爸妈还在厂里工作,他读的是厂房的小学。那时候他仗着自己比同龄人长得高大壮实些,成了院里的孩子王,爬树上房成天惟恐天下不乱。有一天他在房顶上晃荡,看见一群小子围着一个瘦弱的小孩,对他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