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芳草惊得合不拢嘴:“观水,你…你是怎么把它们孵出来的?”
“其实不是我啦,我给它们找了个妈妈。”观水兴奋地拉着她进堂屋,给她看懒洋洋躺在鸡窝里梳毛的野雉。
野雉翅膀上的伤已经养好了,皮毛油光水滑,羽毛色泽艳丽,比家鸡漂亮多了。
赵芳草眼睛瞪得更大了:“你用一只野鸡孵蛋?”
观水点头:“对呀,不可以吗?”
赵芳草一点点接受摆在眼前的事实:“可以,当然可以了。”比事实更神奇的是她这个观水弟弟,简直不可思议。
她从前就觉得这个男孩子斯文秀气,可甜可盐,非常招人喜欢。现在她对换水又多了一种认知,用“神奇”这个词来形容他一点都不过分。
赵芳草走了,张春林跑来看野鸡妈妈,他把野鸡拎起来翻转过去,惊叫:“我滴娘哎!”
观水紧张起来:“怎么啦?”
张春林回头看着他:“你真的是用这只鸡孵的蛋?”
“就是它。”
张春林罕见的一脸严肃:“你搞清楚它的身份了吗?”
观水道:“家鸡野鸡都是鸡,一家人,野鸡是家鸡的祖先。”
张春林突然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观水莫名其妙:“有这么好笑吗?松开我家鸡妈妈。”
“我告诉你吧,这是只公的!”
观水瞪眼:“啊?”他没想到鸡妈妈会变成鸡爸爸。
张春林把野雉拿近一点,指给观水看:“看这里,这个地方,看清楚了吗?”
观水摇头:“没看清。”
“总之我告诉你,这是一只如假包换的鸡爷们儿,观水大哥呀,我真是太太太佩服你了……”
观水用一只野公鸡孵出两只鸡娃的事传遍奚山村,从一队到四队家喻户晓,村民们啧啧称奇。
春末开生产力动员大会,村委书记上台讲话,先宣扬社会主义精神,动员劳动力发扬与天斗与地斗的勇气,落到实处的时候就用了观水野鸡孵蛋的例子。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咱们奚山村三组小队员朱观水就是个现成的例子!他的事迹相信大家都听说了,啊,新来的户口,连房子都没得住,家里一穷二白,连老母鸡都没有一只……”
村委书记把观水家的惨状渲染了一通,进入正题:“没有老母鸡,要孵蛋!怎么办?”
“是望天干等,还是把自己穷死饿死?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不能偷不能抢,跟老天拿!”
“朱观水来了吗?来了请上台发个言,动员一下大家。”
这天是周末不用上学,观水跟着爸爸凑了个热闹,跑到隔壁二组来开大会,听着土台上领导不遗余力的表扬,周围惊奇打量的目光,他面不改色。
他龙行虎步地上台,书记看到这么鲜灵的一个孩子,愣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小小年纪,能做会想,有出息!”
观水站在土台上,下面是黑压压的人头,奚山村四个生产小队的劳动力都在这里,他背着双手,一副老师讲课的派头,昂首挺胸身姿笔直,俨然一株生机勃勃的小树苗。
说教式的发言他并不擅长,但是他记性好,把书记的发言简要的复述了一遍,然后声情并茂的讲述了自家的情况,最后壮志激昂的举握拳手,号召大家建设社会主义。
他的发言赢得不亚于村书记的热烈掌声,朱望山在人堆里坐着,思绪起伏感慨万千。
他忍不住骄傲:他的儿子,到哪里都这么引人瞩目闪闪发光,亮晶晶就像天上的小星星。
他又不免担忧:他希望这个孩子做个傻儿子,只管吃喝玩,活的像个真正的孩子。
可是这孩子现在的样子,沉稳老练,从容大气,他越看越觉得儿子隐隐有了帝王的少紫气象。
他的儿子聪明能干,软萌会撒娇,亦庄亦谐,给他一座江山并不过分,问题是现在他们父子勉强在温饱线上挣扎,哪里来的江山给他?
朱望山心里生出了一些愧疚,混合着那些骄傲与担忧,真正的五味陈杂。
回到家,晚上躺在床上,父子俩促膝谈心,朱望山忧心道:“儿啊,爸爸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爸爸,现在是社会主义新时代,说话不要那么文绉绉的啦,在外面有穿帮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