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望山谆谆劝告:“光听着高兴可不行,你想吹给老奶奶听,让老奶奶高兴?”
观水固执道:“我自己高兴。”
朱望山拗不过他,给他买了唢呐和教程,他相信儿子的能力,可以自己摸索出来,就像自己现在每天必弹的吉他,就是自己兴致所至无师自通。
观水刚学唢呐的时候,像刚开叫的公鸡在打鸣,后来就慢慢上道了,观水学得认真,幸亏村里地广人稀,左右邻居的房子在几十丈开外,初学时的噪音没干扰到邻居。
从前他学过洞萧,花的精力并不多,乐理贯通,加上他聪明下功夫,很快就触类旁通了。
他学的第一首歌曲就是“高山青”,就是那天在窗外听到的那一首缠绵的情歌,他觉得特别美,听的时候觉得心肠蠢蠢欲动。
他早晚不辍,坚持练习了一个多月,一首曲子终于像模像样了。
他吹给爸爸听:“高山青,涧水蓝,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
一首情歌吹出了喜庆的味道,却少了缠绵的感情。
他吹得很投入卖力,弄的脸红脖子粗,面目堪称狰狞。
朱望山心里笑出内伤,使劲儿憋着,看着他叹气:“儿子啊,爸爸不得不提醒你,你打算这个样子去谈恋爱?”
观水收起自己的宝贝乐器:“才不,我吹给自己听,我高兴!”
爸爸结婚那天,他就被唢呐迷住了,又响亮又高亢的声音,不断气的响,吹出泼天泼地的欢乐。
他又写了一篇作文“我吹小唢呐”,这篇作文因为言之有物感情丰富再一次被当做范文全班朗诵。
观水一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小学低年级的时候会跳忠字舞,演话剧的时候扮演过白毛女的爹,现在学会乐器一点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他选择的乐器——唢呐,这种乐器在农村比较普遍,婚嫁喜事都用得上它,所以它有一个标签属性——土。
一下课同学们就开始嘻嘻哈哈:“观水,你为啥要学唢呐?”“你要做婚庆班子的乐师?”
“观水你真是个奇葩哈哈哈…”“把唢呐带过来吹给咱们听听呗?”
观水毫不扭捏做作,第二天就把乐器带到学校,课间休息吹了一首曲子,这回不是“高山青”,他自己也听出了用唢呐吹这个不合适。
他换了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吹的热辣奔放喜气洋洋,教室里一片欢声。
乐声一起,教室的窗户门口扒满了人头,隔壁班,隔壁的隔壁班都被这欢快吵闹的声音吸引过来了,掌声、笑声吵成一锅粥。
“朱观水棒棒哒!”
“再来一个!”
“这个火烧的有点旺。”
“这个不像是谈情说爱,像是在结婚!”
作为焦点的观水很淡定,鼓励的质疑的通通接受,他并不在乎旁人的想法。
这首“冬天里的一把火”现在很流行,进城就能听到到处在唱,家里有收录机的买了磁带就能放,歌曲的含义他并不是很懂,他只要吹得自己高兴就行。
对于他的爱好,小伙伴们有不同的意见。
放学路上,赵芳草问他:“你为什么喜欢唢呐?”
观水费力的想了一阵,没有答案:“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就像爱情,毫无道理却又深沉无比。
“姐姐,你不喜欢吗?”
赵芳草不喜欢太土气的东西,她实话实说:“还行吧,不太喜欢。”
观水心里小小的失落:“那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吉他,你爸爸弹得真好听,我经过你家门口的时候听到过,你爸爸为什么不让你学吉他?”
“他倒是让我学,是我不肯听他的。”
观水觉得赵芳草的审美是正常的,吉他是西洋乐器,时髦,又适合谈情说爱。
“姐姐,我让爸爸教我弹吉他,等我学会了就弹给你听。”
赵芳草笑眯了一双眼睛:“好呀,观水加油!”
胖丫却有不同的意见,以前她总看到观水黄昏时坐在门口鼓着饱满的腮帮子吹着喜气洋洋的曲子,她听着听着心里无端就高兴起来。
现在的观水坐在门口,在漫天夕阳里漫不经心的移动着手指,弹着略忧伤的调调,连他的脸蛋看起来都暗淡了几分,不复吹唢呐时的神采飞扬。
她坐在他家门槛上说话:“观水,你怎么有气无力的,谁伤你心肺啦?”
观水正在弹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整个人沉浸在某种奇妙的情绪里。
“不要胡说,我现在很快活。”
胖丫叹气:“不,你明明很忧伤!你吹唢呐的时候才是真快活。”
对于这一点,观水并不否认,只是他精力有限,现在他把重点放在吉他上面,最爱的唢呐自然就冷落蒙尘了。
“观水,你什么时候吹唢呐呀?我好想听。”胖丫坐在门槛上听着平静的弦声,感觉自己提不起精神。
观水敷衍道:“以后吧,有空闲的时候。”
现在他的吉他只是一个初级水平,他得把它摆弄精熟,弹出流畅又缠绵的曲子,就像他的爸爸,总是用一把吉他就能让干妈回到少女的状态。
汉子,要赚钱养家,还要让女人笑魇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