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日，舒亦封就要回来了。”柳言之收回目光，落在柳承均的脸上，“父皇不是一直忌惮舒家么？那父皇可知，母妃一系被灭后，舒家落到了谁的手里？舒家现在又是站在哪一边？”

满意地看见柳承均扭曲了脸，柳言之清淡的声音带着几分快意：“……柳睿晟。”

难怪不得，难怪不得，柳睿晟能动作如此迅速地控制朝堂，将太子拉下来，原来竟是有舒家给他撑腰。

在柳承均眼里，舒家野心勃勃，眼下又和柳睿晟合作，风头更甚，怕不得哪一日他的噩梦就会成真，江山改姓。

一想到这里，柳承均就慌乱不已，“你早就知道舒家和柳睿晟那逆子勾结，所以你才说什么‘亡柳真者必是宁王’是不是？”

当然不是。

他说柳真亡在柳睿晟手里，是指柳真国灭，而非易姓改名。

上一世，柳睿晟当了皇帝，初登基那一年，确实勤于朝政，让柳真国焕然一新，连他都以为，柳睿晟或许会是一个好皇帝。可是，没有多久，柳睿晟就暴露了本性。

柳睿晟天生好战，当了一国之君后，尤为如此，不断向周遭国家发起战争，劳民伤财，民声载道，在他身死之时，柳真已然陷于水火，颓颓欲倾。

那时，他躺在榻上，听到消息，一时心里竟品不出是什么滋味。

柳承均这是误会了，不过，柳言之并不打算解释，江山易主是柳承均的心病，他正好能拿捏这一点逼他一逼。

柳承均终于妥协：“你想朕如何帮你？”

“请父皇下旨放儿臣出天牢。”

这是第一步，虽不能完全脱离柳睿晟和舒亦封的掌控，但是能为他争取一线喘息转圜的机会。

见过柳承均，王总管又派人将柳言之送回牢里，此时已是三更天，皇城寂静，灯火寥寥，隐隐将天边照亮。

“天，快亮了呢。”

“赦免的圣旨天亮之时应该就会下来。”脑中沉寂的那道声音接过话，“但是，你好似并不高兴。”

“为何要高兴。”天地为炉，众生煎熬，没有报仇，哪里都是牢笼，且皇城遍布柳睿晟的人，他不相信柳承均召见自己，柳睿晟会不知道。

柳言之想着，柳睿晟会怎么做，毕竟，他可是用来讨好舒亦封的人质，可是，等了一夜，柳睿晟却没有半点动静，直到，释放他的圣旨送到大理寺天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二皇子柳言之是舒家人，舒家大逆不道，按律本该处死，朕念其生性温和，且多次替朕下巡，安抚人心，特许功过相抵，免其死罪。但舒家之罪是既定事实，故发配二皇子柳言之青柳宫思过，未经允许，不得擅离。”

青柳宫，原是先皇宠妃宫殿，后柳承均继承皇位，渐渐荒废，已然成了一座冷宫，把他发配到青柳宫，和将他换了一个牢笼关着没什么区别。

柳言之袖子下的手攥紧，原来，柳睿晟在这里等着他呢。

也是，柳睿晟天生好战，战场诡计运用自如，朝堂阴谋想必也是难不倒他，这一招明里顺水人情，暗里警告威慑的把戏玩得不错。

公公宣完圣旨，让狱卒解开柳言之身上的铁链，带上马车，送去青柳宫。

入宫不过一个时辰，不多时，马车便抵达了青柳宫。青柳宫门大开着，里头荒凉之景一览无余。

柳言之掀开车帘下来，就见一八抬金銮轿稳稳停在青柳宫门前，铁甲禁军在两侧摆开，显然已等候了些时辰。

随行宫人认出金銮轿，立时纷纷跪下行礼。

金銮轿只皇室宗亲可坐，柳承均卧病在榻，他身困天牢，还能用金銮轿的，只有一个人。柳言之长长的睫毛倾覆下来，是柳睿晟。

前世，就是他亲手将他送到了舒亦封的手里，受尽折磨，也是逼死母妃，屠戮舒家的帮凶。

胸腔里压抑许久的仇恨不受控制地鼓动起来，柳言之紧紧崩起身体，呼吸不可遏制的粗重起来，他能感觉到，血液淌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仇恨。

金銮轿珠帘掀起，华服玉冠的柳睿晟从轿上下来，锐利的视线扫过跪在面前的宫人，然后直直落在敛着眸，一动不动的柳言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