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勾搭住了冒着热气的六月尾,夜晚依旧热的出奇,湿热幽闭的环境更加让人透不过气。
就连长期盘踞在广场上的大妈们也早早就收起了那穿透力直逼无敌超声波的杂碎音响,满身是汗的扭着肥臀回了家去,唯独树上的知了不懂事儿似的叫得愈发欢快。
郊区墓园子。
“各位大哥大姐,小弟借贵宝地一用。”
“大人有大量,莫见怪……”江初月嘴里不断的念叨,两只手也不停地刨着墓园子周围的一块地,并且极为嫌弃的瞅了一眼自己没用的两条腿,他现在有些羡慕狗。
刨了有一会儿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渐显,不是很深。江初月比划了一下,装这些东西足够了。
他将手旁的一堆本子和零零散散的废纸扔到了里面,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至于他为什么要埋这些东西,全是因为几小时前家长会上发生的狗屁事儿,自己就像是被一排利箭直接给射了个两面儿穿透,谁知“敌人”还不放过自己,竟然不要脸的给他一层层的剥了个精光,被迫站在阳光下接受众人的审视,鄙夷和嘲笑。
一直到把土都填完了,江初月才感觉到脖子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低头一看原来是MP3的耳机线从腋下穿过又将他的脖子绕了好几圈,活像一个被绑架了的粽子,他第一次发现他的耳机线竟然有这么长。
江初月没有心思解,直接把MP3抽了出来搁在了兜里,至于耳机线,它愿意待哪儿就待哪儿。
“怂蛋!”江初月闭眼抹了眼角,又想起跑出来前老爸不可置信的眼神和奶奶的茫然失措。
“叫你嘴贱!”江初月一巴掌扇到自己嘴上,后悔没兜住话。
过了一会儿,江初月的嘴角有些疼了起来,估计是刚刚下手太狠了。
“叫你手贱!”
“要不回去道个歉?”江初月心里揣测着“依老爸的脾气应该不会动手。”
但是......江初月两手撑着额角。
他会干看着你,一直看,看着你由惴惴不安变成瞌睡连天,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也不说让你去睡觉,也不讲对错,只看着你。
江初月最怕他爸这样,眼睛里透露出的无奈和自责,以及时不时来几次深沉婉转的叹气,那口气几乎是弯了一溜够,从五环到二环,才缓悠悠的从嘴里吐出来,江初月只怕他哪次弯儿没有拐好,给岔了气。
叹气配合着眼神简直是治疗江初月的一剂良药,任凭江初月之前怎么闹腾如何不要脸的耍痞只要见到他爸这样,他就会不自觉的背脊挺直,两脚立正,立马由儿子自动降为孙子。
“唉,这什么破事儿!”文盲装高深,偏偏自己还就吃这一套。
江初月拍拍手对着周围的墓碑煞有其事的鞠了一躬。“打扰各位了,明天小弟就带着酒肉来祭拜各位。”电视剧里的台词对不学无术的江初月来说算得上是记得最熟的东西了。
“咔嚓!”墓碑后面几米的地方有声音响起,虽然很细微,但准备回家江初月还是听到了。
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已经凌晨一点了,还有谁会来这里,会不会是野猫什么的?
很快,江初月就否定了这个推测,因为他好像听见了笑声。笑声模模糊糊但在墓园在来说就显得有些惊悚。
今晚的月光不似往常那般的亮,墓园子周围也只有路边的几个“老人灯”,节约用电似得“刺啦”、“刺啦”的闪着。
江初月打开了小灵通的手电筒,伸长脖子往那边够着,里面乌漆嘛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嗝嗝嗝嗝”又有人在笑!
声音比上次要大,像是努力憋笑没有憋住。
得!
江初月松了口气,他认得这个笑声,能笑的像鸭子叫且声音尖细的独特笑法,只有那个人。
“吴长超,滚出来!”江初月摇了摇手腕,真是冤家路窄,要不是他这个玩完犊子,今天家长会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哟,这不是小白丁儿吗?还挺嚣张。”应着话声从黑处走出来个个头有点矮的光头,外号“卤蛋”,真名吴长超。
“卤蛋”这外号虽然不怎么雅,但也确实名副其实了。吴长超不仅没有头发,而且整个身体的重量也跟他的名字一样,经常超重。一颗破皮球光溜溜的脑袋顶在脖子上活像刚煮出来没有壳儿的卤蛋,五官平扁的像是被碾过的面饼。这种奇特的组合让他很快的就在五中出名起来。
且此人比不学无术的江初月还要混蛋,耍流氓是他的职业,学校里的大部分学生也都是敢怒不敢言,所以明面上叫“蛋哥”,私底下都在喊他“臭炮蛋”。
如果现在给江初月一个榔头,吴长超的“卤蛋”脑袋说不定已经被打出酱汁儿来了。
“我从来不跟白丁儿打架,脏手!”吴长超说。
江初月摩拳擦掌的动作和有些喷火的神态,吴长超颇有自知之明的理解了。接着他优哉游哉地往左挪了几步,露出了隐藏在身后的阴影。
本来想冲过去的江初月,顿脚,刹住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