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这样的夫人露于人前。
夫人的害羞,夫人的窘迫,夫人的踌躇不前,甚至夫人的被逼无奈,这所有风景,都应该是他一个人的。
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以前觉得,是风的错,是雪的错,将谢庭月送到他面前,让他心绪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满满都是对方,只要得到对方一点点回应,只要一点点,他就能满足,然后满怀勇气继续往前。
现在他发现错了。
他不满足,他贪得无厌,一句‘喜欢’远远不够,他想要更多,想听谢庭月说更多羞耻的话,想看谢庭月更多有趣的表情,甚至想做那些更羞耻的事……
谢庭月很感激楚暮的动作,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失态。但‘我对夫人的爱意’……是怎么回事?还说出来吓死别人?
楚暮这是在配合他演戏么?
没有脸红,没有出汗,对方这句话说出来从容放松,全然不见一点紧张。
所以……是假的吧,是在演戏。
什么爱意,根本不存在的,就像平日里的开玩笑一样。
可……
谢庭月抓住自己的手,掌心生疼。
可为什么,自己也已习惯的开玩笑,突然这么难受?
“咦,那是谁?”
马车路过一段繁华街巷,车有些多,被迫停住,路离掀开车帘,远远看到一个人,觉得有些面善:“看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可搜索半天记忆,没有任何结果。
就是这个结果,让他有些意外,更加在意了。
楚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问题和路离相仿,垂眸想了片刻,倒是比路离更有方向:“长得和我岳父有些相像。”
刚刚气氛那么尴尬暧昧,谢庭月正愁怎么回旋,这种情况算是帮了大忙,立刻侧身过去:“我看看——”
结果一看不得了,还真是个熟人。
家中那位继母生的好儿子,上了族谱,改名谢庭日,取代了他的排行,他该要叫一声兄长的男人。
他的表情变化楚暮再熟悉不过,略一想想,也就明白了:“你兄长?”
谢庭月颌首:“他叫谢庭日。”
谢庭日长得和谢良备非常像,都是高大身材,方脸,粗眉,看起来很正气的样子,实则那里什么样,没人知道。
路离就懂了。他和楚暮都没有见过谢庭日,但都见过谢良备,会觉得他面善眼熟很正常。
“可他不是在书院读书么?为何出现在这里?还同一女子纠缠?”
路离的问题,谢庭月也不知道,摇了摇头,观察细看。
反正前面在错车,他们的马车也动不了。
街角巷子口,视野清楚明晰。
谢庭日挡着一个女子的路,不让她前行:“你可想好了,一定要跟着你那表哥?我可发誓,对你一心不改,定让你以后吃穿不愁,一辈子过好日子!”
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正当最好年华,如初蕊绽放,身材窈窕多姿,面容也桃李生姿,尤其一双笼烟眉生得极好,似蹙非蹙,似埋如许情深。
说话的样子也是娇娇怯怯,十分的惹人心怜:“还请谢公子莫要为难,妾虽身为女子,也知何谓节烈,既已许了表哥,自当甘苦与共,患难同担,万不敢奢望独自荣华……”
“可他家太穷,你嫁过去跟着吃糠咽菜么!他所谓的功课我也考校过了,莫说科考选官,他连秀才都过不了!”
“表哥会努力的……”
二人一拦一停,前者霸道诉情,后者坚贞淑婉,是话本里最喜欢写的段子,很是浪漫。
就是这时间……略长了些。
光天化日的,男人这么把姑娘家拦住,你是真喜欢人家,为人家着想,还是觉得人家名声太好,不败一败不开心?
还有那姑娘,路那么宽,人那么多,对方并没有动手动脚强行干什么,你要真是想告辞离开,难道走不了,为什么一直哀哀怨怨怯怯娇娇,是想让谁看呢?
路离断过很多官司,这男女□□,风月相关,里头名堂多着呢,这会咂么出点味儿来,顿觉有趣,摸着下巴:“你兄长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
谢庭月摇摇头:“完全没听说过。”
楚暮则想起了什么,看向谢庭月:“我记得你这位兄长,好像已经订了亲?”
“是,”谢庭月颌首,“订的是户部员外郎李家的女儿。”
户部员外郎李长风眼下官位并多甚高,但为人正派,人脉了得,前途也很光明,将来定能提携女婿。继母林氏为了这桩婚事不知下了多少心血,一心促成,就算对方谈条件说想多留女儿几年,十七岁再出嫁,林氏也拍胸脯说没问题,并保证好好管教儿子,定不让亲家失望。
“他的院子一向很干净,前后都是小厮妈妈,连个年轻丫鬟都没有,我一直以为他不好色……”
谢庭月也很意外,没想到人家口味还挺大众,就喜欢惹人怜惜的美色。
林氏怕是早就知道,故意没给他安排,好让亲家看到诚心。
可男人的心思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压下去,家里找不到,只好在外头找喽。
楚暮:“可那位姑娘好像不愿意。”
“何止不愿意,人家还有情郎呢!”路离看的直拍大腿,“你们看你们看!”
那边巷子口,走过去另外一个年轻男子,看了谢庭日一眼,问那女子:“柔儿,怎么了?”
女子烟眉轻笼,似乎有些慌乱,愁绪凝结,片刻间竟有了泪光:“没怎么,这位公子只是想问一下路。”
谢庭日:“我——”
抬眼间,看到女子泛着雾水的眸子,似乎面上的潋滟波光,惹人怜的紧。
女子轻轻朝他摇头,眸底现出哀求,求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谢庭日叹了口气:“是,这位姑娘说的没错,我只是同她问个路。”
“表哥,我们走吧。”
女子拉了拉男人的袖子。
“你呀,就是心善,对谁都好。”男人对她宠溺一笑,没说别的话,拉着女人的手走了。
谢庭日看着二人,尤其女子离开的背影,眸底泛起痛苦,就像话本里演的所有悲情角色一样,情深似海,奈何求不得。
大约私下了解过,或者听楚暮说过谢家的事,路离对谢庭日和谢庭月的关系情分很明白,站队自然是在谢庭月这边,开口奚落当然也不遗余力:“瞧着你这兄长知道女子和表哥的事啊!这也能忍,真是大气啊!”
男权社会,对女子的拥有权是炫耀常态,一个女人你想要想不到,没关系,知道别人有了男人,还想分享,还想纳了,就是稍微有点毛病了。
是怕头上颜色不绿,还是怕别人都瞧不出来?
“咦,那是……阎宏?”楚暮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这位和继母林氏有勾结的客商,谢庭月并不认识,听到楚暮说名字,立刻转头望:“哪里?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