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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2/2)

“两条塔山,再帮我个忙,”</p>

“……?”</p>

“今晚你睡通铺靠外,把你这段日子里和今天晚上看到的,照实和管教说。”</p>

————————————————</p>

深夜是苦难。</p>

睁着眼睛清醒的数着巡夜的电筒光从门缝里扫过第三次,林逆涛心里恍然,已经过了凌晨1点。</p>

从第一天被拷到水管旁边开始,每晚管教巡房以后,林逆涛都会自觉地爬到远离通铺的角落里坐靠一夜。毕竟大通铺一溜上下躺着将近三十多号在押人员,自己实在不好意思因为夜惊发作时疯癫的样子,把他们都吓醒。</p>

耳朵眼里塞着姜晓堂想方设法找关系递进来给自己助眠的录音笔耳机,可还是睡不着。</p>

因为姜晓堂不知道,自己不仅有夜惊症,还有很严重的外源性非24小时睡眠周期障碍。简单点说,就是正常人白天清醒活动夜间放松休息,自己却没办法遵照昼夜节律去睡眠和觉醒。</p>

对于别人,睡眠是夜晚八个小时的放松调节和肌体代偿时间,但对于自己,深夜没有沉睡,只有逼疯人的寂静。</p>

八年来,自己只会打盹儿,不会睡觉。困了就迷瞪上10来分钟或一两个小时,白天夜晚都可以,除了被姜晓堂抱在怀里的那两个晚上,就再也没有深睡过。</p>

这种病症大部分出现在盲人身上,因为他们感知不到光照,身体没有形成正常昼夜节律的条件,但自己不一样,自己这种不规律的睡眠是活生生作出来的,从初中开始。</p>

而八年前的那场自己没有亲眼看见的大火以后,烈焰焚心,病症越发严重。</p>

无数个浑噩的日夜里他阖不了眼,一开始是因为脏器破损双腿骨折,后来是因为起了褥疮,之后,因为接骨,因为学刀,因为打拳,一闭眼就浑身疼,连做梦都会被火烧着疼。</p>

然后,然后就更不能睡觉了,拳场里怎么睡?毒窝里怎么睡?满是小马味的山兵兵营里怎么睡?睡觉越发成了他害怕的东西,他怕一觉不得醒前,死志未尽。</p>

想到这,伸手摸索了一会儿口袋里的三支香烟,靠墙倚坐在日杂柜旁边,脑袋枕着墙面。林逆涛两眼茫然的望向高处漆黑的窗户,重新把滑落的耳机往耳朵眼里塞紧。</p>

夜色浓重,空气刺骨冰凉,但耳朵到心脏都是温暖的。录音已经快播到最后,林逆涛心里沸腾起来,知道接下来姜晓堂又会在自己耳边重复一句:</p>

“涛儿,我爱你。”</p>

于是他咬了咬嘴皮,还是忍不住把卷筒卫生纸摆到身前。</p>

看守所明令禁止自己哄自己玩,嫌脏、难收拾、恶心。新兵仓拢共不到30来平方的地方,本就一个屋里拉屎放屁味道浓重,要再加上这个,床单越发黄酸腥臊。</p>

但是,长年在一个通铺上下挤挤挨挨的睡着三十多个粗老爷们青壮年,青皮寡水,又有好长日子沾不到荤腥,怎么可能禁止得了。</p>

虽说是不予许,实际上每天都有跑马的。新来的看见这阵仗可能还会脸上臊一臊,但被羁押的日子一长,大家一个窝里睡觉想不赤诚相见都难,也就无所谓脸皮不脸皮了。</p>

所以,好多老少爷们儿等巡房的一走,立马就把卫生纸划拉到枕头边,哼哼唧唧且肆无忌惮的给大伙儿表演自己逗自己。</p>

这种时候,林逆涛只能一个人躲进墙角,因为别人都是看着美女扑克直接抓重点,没一会儿就能完事,动作简单,效率极高。</p>

但他不行,他得想着姜晓堂,流程还多。</p>

又是一声“涛儿,我爱你……”,脑子紧接着冒出来的却是:</p>

“涛儿,抱紧我的脖子。”</p>

林逆涛浑身一麻,肌肉记忆立即苏醒,肌电信号传导神经元沿着皮肤、血管甚至是细胞全都聚拢到身体中点,让他因为昼夜节律混乱而波动没有周期的体温,在本该降到最低点的时刻,却升高了近1摄氏度。</p>

录音笔里,脸皮厚如姜铎也没好意思给他说什么撩拨人的骚话,顶破天有一句:“我爱你。”</p>

但林逆涛受不了,一到夜里脑袋放空,傻愣愣的睁圆眼睛瞪着黑窗户,耳朵里光剩下姜晓堂哄小孩一样的轻声细语,听他背个法条都能把自己听得血脉偾张。</p>

然后自己会掀衣服,闭起眼睛,仍由思念疯长。</p>

今夜亦是如此。</p>

————————</p>

“小子,又在摸小尾巴呐?”</p>

寂静的夜里,纵使这一句音量压得极低极小,还是让林逆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恨不得立即挥拳打爆来人的脑袋。</p>

抬眼一瞥,身前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三双叽啦着拖鞋的臭脚丫,停在自己跟前。</p>

林逆涛瘫软在杂物柜一边,还没来及擦掉指缝间的黏腻,只软绵绵的顺着站在最前面油腻粗壮的肥腿,一路往上瞟,待看清来人的面目,却笑起来,贱骨头一样小声讨饶。</p>

“成哥,今天别弄了行不行?”</p>

胖成眉毛一竖,摸着黑一脚踹到林逆涛的肩膀上,臭烘烘的拖鞋底将林逆涛整个人往冰凉的水泥地上使劲压了压,在气急败坏的上前一蹲身。</p>

没想到这一下蹲猛了,胖成低估了自己胸口到腹间的肥肉挤做一团砸到腿上的力量,蹲下后差点没重心不稳往后一倒,当场跌份。</p>

急忙两手往后挥保持住平衡,笨拙的瞎扑腾了几下稳住身形,胖成越发恼羞成怒,向前一把掐住林逆涛的喉咙,将他往自己身前拽了拽。</p>

“你说行不行?你就这张脸还顶点事,让你帮忙是看得起你!”</p>

深夜里,6号监仓里间漆黑一片,只依稀分辨得出鼻尖前一点模糊的轮廓。狭=小=逼=仄的空间里飘散着各种臭味,像是进了熊洞或狼窝,腥臊闷燥。</p>

三十多个被强制拘禁在一起且血气方刚的刑事案犯,此时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磨牙呼噜声,除非管教一声命令,绝不会有多余的动静。</p>

监仓外间,借着铁门高处的小窗漏进来的窄长条晕黄幽光。胖成看见被掐着脖子的林逆涛,小脸蛋娘们一样干净清秀,却满是惊惧慌张的神色,眼底水汪汪的,又好拿捏又怕事儿,从来不敢向管教打小报告,心底某些憋了太久的龌龊念头立马钻出来膨大并叫嚣着。</p>

心思蠢动,掐着他脖颈的手越发使劲。</p>

胖成忽然再往前靠了靠,胸口压住厚实的肚腩往前一倾身,凑到林逆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p>

可他话还没说完,林逆涛立即惨白了一张脸拼命往后躲,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轻声喊着</p>

“你王八蛋!你可别得寸进尺!你敢耍混蛋我就报告管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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