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垂在身侧的手指难以控制的收紧。

这个答案远远超出了叶嘉泽的预料，以至于他一时间都有一些失神。

“恋人？”

“嗯……*屏蔽的关键字*。”

简短的话语进入了耳鼓，叶嘉泽终于反应过来那个“前”字中蕴含的意思，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是了，虽然在之前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但想来以阿鸩这样的容貌与才华，有爱慕者围绕在他的身周并不稀奇。

叶嘉泽心底好像被轻轻的刺了一下，为了那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恋人。这种感觉是如此的陌生而稀奇，在过去的二十多年时光里从未曾经历过，但是叶嘉泽并不讨厌。

很快，他就按捺了下去，因为他清清楚楚的听见了那个词。

*屏蔽的关键字*。

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回忆过去相处的时光，似乎自从他遇到阿鸩后，少年就将大把大把的时光消耗在了画室里，沉浸在其中的时间与他自己都不相上下，半点也看不出来是谈了恋爱的人。

叶嘉泽笑了笑，道：“你在画室里这么久，我也没有听说过……很难想象，有这么个热情的恋人，你还能一直都泡在这儿。”

那听上去就像是他并没有听清先前的话。

或许……是自己太含糊了，并没有说清楚？

阿鸩勉强解释道：“很早就分手了，我进画室之前，就已经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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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从他认识阿鸩以后，少年就一直都是单身着的吗？

叶嘉泽从来没有在阿鸩的生活里看到另外一个亲密无间的人，再一次听到回答，不过是让他更加笃定而已。

如果阿鸩已经有了恋人，那或许他会产生犹豫，将自己的感受藏在心底，或许等着时间让这份心意渐渐淡化，最后当真就做一对朋友。叶嘉泽不会去做挖人墙角的事情，那有违他的道德准则。可眼下，已经分开了，不知道闹了什么*屏蔽的关键字*，看阿鸩刚才扔掉玫瑰的决绝，应当一点也不轻。

叶嘉泽随意的坐在了高凳上，朝着阿鸩道：“歇一歇？”

他想这个时候，阿鸩大概也没了继续画下去的心情。

阿鸩点了点头，找到了另外一张条凳，坐了下去。

在勉强的解释了早已经和男朋友分手之后，他就陷入了沉默里，似乎这又让某一段并不太愉快的记忆浮现了起来。

叶嘉泽走下去，接了一杯温水，递到了阿鸩手边：“喝一点。”

阿鸩抬起头，似乎有一些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他。好一会儿了，才终于从嗓子里挤出来两个字：“谢谢。”

叶嘉泽笑了笑，走回去，又坐到了自己的那张高凳上。

然而奇异的是，阿鸩微微仰起了头，目光怔怔落到了他的身上，似乎想要从他身上找出什么东西来。

有那么一会儿叶嘉泽觉得阿鸩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复杂的意味，但一晃而过，快的只像是错觉。

叶嘉泽莞尔道：“在照镜子吗？”

阿鸩愣愣的“啊”了一声。

叶嘉泽打趣道：“不是都说我们俩站在一起就像失散了多年的兄弟吗，瞧，你现在看着我……是想照一张跨越时间的镜子吗，看一看，就知道十年后的自己了。”

“叶老师……”阿鸩轻轻地喊了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嘉泽看似随意，实际上一直凝望着他，看着他神色里的怅惘与黯然。在褪|去了先前的冰冷、脱掉了刺人的尖刺之后，看上去是那样的难过。

是因为那个送花的人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纵使阿鸩告诉他已经是*屏蔽的关键字*了，但是叶嘉泽还是感受得到。

明明一开始两个人在画室里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可自从那束玫瑰被送来以后，一切都改变了。

叶嘉泽按着指下坚硬的木料，他的心底产生了一种冲动，或许由他提出来并不是那么的合适……可是他们俩，暂时还可以算朋友的吧？

他道：“这么难过吗？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也许会感受好一点。”

“阿鸩，我可能没有办法给出你很好的建议，但我保证，我会是一个良好的倾听者。”

阿鸩握住水杯的手蓦地一抖。

仿佛有些出乎意料，然而又在情理之中的。叶嘉泽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会这样对自己提出建议，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可是他能够怎么说？

潜藏在心中的一切几乎要把他给逼疯掉，难道真的可以在叶嘉泽的面前说出来？

不。

他并不想要这样。

怎么可以……对着叶嘉泽出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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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泽其实有一些紧张，虽然他与阿鸩已经很熟稔了，但是像这样的感情问题，太过于私人，问起来还是有一些……不太合适，或者说突兀。

他看到阿鸩已经不再看他了，甚至垂下了眼眸，就像是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握着的水杯上，终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还是……太过于着急了。

他有一点点失望，但是很快又振作了起来。阿鸩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奇怪。认识他这么久了，从他从来都没有提到过那个人，就可以猜出来。

叶嘉泽道：“如果你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那也挺好的。”

他没有再说话，却觉得这样无声的看着少年太过于尴尬，内心深处有一种念头驱使着他走过去，坐到少年身边，抚过黑如鸦羽的头发。

叶嘉泽最终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将地上的那一束玫瑰捡了起来，拆掉了玻璃纸与丝绸缎带，将那些玫瑰摊在了工作台上，沙沙的画出了草图。

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心思去作画，倒不如做一些别的事情，分担一下注意力。

玫瑰花被他修剪掉了枯萎的花瓣，只留下最为娇嫩柔软的内里，他勾勒出来了美丽的少女，将花朵拼做舞裙，一点一点的贴了上去。比之先前只不过是一片花瓣的随笔，看上去更加秾艳精致。

他能够感受到，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含着说不尽的悲伤与难过，欲语还休。

是这样的……难过吗？

仿佛只是一瞬间，少女的舞裙已经成型，就在那个时候，原本安静的画室里，突然回响起来少年低低的声音。

“我其实……有一点点咎由自取。”

“叶老师，我其实很早就知道，最好不要和他在一起……我原本猜得出来他是怎样一个人，应和我这样的，不会扯上半点关系……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叶嘉泽放下了手中的花苞，凝望着他有些惨淡的容颜，语气轻柔：“那你为什么还会答应他呢？”

阿鸩似乎是愣了许久，好一会儿，才终于说道。

“他太执着了，好像无论怎样，都不会放弃。每一天都缠着我，没有罢休的时候，我逃脱不了。我不觉得这段关系可以走长，我想他大概什么时候就会放弃了……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放弃，于是我也渐渐地，想要回应他。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只能自己去尝试。”

阿鸩停顿了一下，又慢慢的吐出一句话。

“他让我相信他。”

叶嘉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看着阿鸩明显迷惘的眼神，忽然间，有种出离的心疼。

“他让你相信，你就相信吗？”

“我不知道……”阿鸩低低地道，“我从来没有和人交往过，他是一个人。我本来不觉得可以和他走的很长久的，但是他让我相信他。”

那个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其中意味着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如果那个素未谋面的人一直让阿鸩相信他，那毫无疑问，他做出了背叛的事情。

“他辜负了你的信任吗？”

阿鸩垂下了头。

他没有再说话，只呆呆的盯着自己手里的水杯，可此时的沉默，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叶嘉泽凝望着他，忽然走下了高凳，来到了阿鸩身前，他轻轻地揉了揉乌黑的发丝，细细软软，蓬蓬茸茸，就像他想象中的那样。

安慰，而又宽抚的。

“我其实很想相信他，我也相信他了，他无论什么地方，都做的很好……可是我没有想到过，从一开始，他就是在骗我。”

“因为我长得像他喜欢的那个人。”

“他告诉我，他对我一见钟情……我后来知道，他其实是把我当做了他喜欢那个人的影子。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只是想在我身上寻找那个人的样子。”

“叶老师……”

诉说的语气如同幽魂，阿鸩不知道自己还怎么能够说下去。

他坐在叶嘉泽的身前，一句一句，诉说着陆明柯对叶嘉泽的爱语。把那些已经让他痛彻心扉的事情，再一次剖析出来。

他知道自己应该闭嘴的，这些话语不应当在叶嘉泽的面前说出来。叶嘉泽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他根本不应该和那些烂事扯上关系。就把那些全部都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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