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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在外面叫了半天, 里面也没什么反应,只飘出来一阵很浓郁的酒气。
稍加思索,他就进了门, 之后便看到柳希夷一个人支着下巴在喝酒。酒坛里的酒早已被柳希夷弄没了一半, 这没了的一半里,还有很多是被他洒在了桌上地上的。
他的双眸早已半阖, 目光迷离随着灯火轻轻跳动, 双颊之上也染了一层轻薄的绯红, 给原本苍白的脸庞增了几丝气色,不再似平日那样虚弱。看样子是喝了很多,大概有些醉了。
“摧锋?”柳希夷眯着眸子看了摧锋好一会儿, 才辨认出他是谁来。
火光在跳动,映出柳希夷脸上的几滴晶莹。
这略有些昏暗的灯光之下, 他的面容有些朦胧,摧锋起先也并未看到他眼中的泪光, 直到此刻,才发觉他仿佛是哭过。
脸上还挂着的几滴泪珠一闪, 摧锋的心脏便是猛地一跳, 旋即走到了人身前。
“你……怎么了?”摧锋颤声道。
“我……怎么了?”柳希夷慢吞吞地重复一遍, 轻轻笑起来, “我没怎么……呜……”
突然就有些哽咽, 连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
这双凤眸秋水为神, 粼粼波光中却全是黯然。
柳希夷怔怔的, 不知看向了何处。半晌后他微微低下头去,而后泪坠如雨,一滴一滴打在桌上,混进那些还未干的酒液之中。
泪水滴落的声音似有千斤之重,压得摧锋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摧锋探出手去,想拂去他脸上的泪珠,却在手指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又停了下来。
柳希夷恍然不觉他的动作,还在抓着酒杯看。
垂眸之时,长睫遮去了他眼中泪光,只能看到那一点晶莹默默流下,划过脸上那一片病态的轻红。又是一滴泪,滚落在桌。他的泪落得如此安静,滴落的那一声细微声响都无比清晰。
太让人心疼了,摧锋只觉左胸里那在不断跳动的部位轻轻痛了起来。
犹豫了很久,他终于轻轻用指腹,抹去了柳希夷面上的泪痕。动作很小心,好像触碰到的是世上最珍贵之物,有着惊艳光华,却又脆弱易碎。若是多用了几分力气,眼前这个人似乎就会不堪重负,散成轻烟。
被他碰到的那一刻,柳希夷也发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触碰到了自己脸颊。怔愣地看了会儿在自己脸颊上缓缓游移的那只手,才顺着那五指、手臂,一路看过去,看到了这手的主人。
“摧锋?”柳希夷忽地唤道,有些疑惑。
摧锋望着他,应道:“嗯……是我。”
“你怎么来了呢……”柳希夷低下头去,又去看杯里剩下的那一半酒液,“我想出去一趟……去离漠,找炀岩……”
摧锋认真听着,不禁问道:“找炀岩做什么?”虽是在问,但他心底也有了猜测,炀岩这种东西能融断很多坚硬铁石。今日他们试过了离渊宝刀,却没有成功斩断千年玄铁,估计柳希夷还在为这事操心。
柳希夷本就有些醉了,话都是在乱说,没什么逻辑。被摧锋问到也没有回答,只自顾自地说着:“可是……我去不了……我是个病秧子,我哪里都去不了……我只要醒着,过上两三个时辰就会累……我站不起来,做什么都要有人帮着……每天都要喝药,不然身体会变得更差……去一趟蓝溪城,回来就累得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
猛饮下那半杯酒,他被呛得咳了几声,吓得摧锋忙去扶住他。
“别喝了……”摧锋硬生生从他手里夺过酒杯,推开酒坛,不让他再去倒酒。
手里没了酒,他也没挣扎,低眸沉默,眼中又有泪光。
“但我还是想去……我想知道蓝溪之外是什么样子……”他抬头,湿润的眼眶里有些迷茫,他呆了许久,复又低下眸去,掩住些许落寞,“柳家长子……连任性一次都不能。我心难平……”
“柳然……”
摧锋轻声一唤,接着便觉自己扶住那人人的手忽然一沉。柳希夷好像没了力气,往他身上倒去。
摧锋登时手忙脚乱,忙伸手抱住他,自己也顺势坐到桌前,待人稳住之后,又将双手撤开了去。柳希夷却还在往他怀里靠,弄得他心跳如雷,再也不敢动弹。
柳希夷埋在他怀里,还在微微啜泣,声音已经有些含混不清了:“以前我以为,每个人小时候都跟我一样……只要每日喝药,等长大以后我可以走路了……直到叔叔家也有了孩子,我看到他一岁就能摇摇晃晃地在地上走……我才知道,是我根本不能站起来,我一辈子都只能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