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汤姆吁口气,没什么目的性地叫了一声这家伙的名字,在他意料之中的,巴基并没有回复他,只是沉默地把那些东西收拾起来,往橱柜那边拿。
汤姆看着他,站在原地,疲惫地。他有很多很多疑问在心里翻滚着,几乎要让他问出来了,但他看着透过脏玻璃的一点雾蒙蒙的光里照着的、那不同于他那些梦里的男孩,最终只是抬起手来慢慢撸起自己的袖子,走过去问他:“巴基——要吃什么?”
巴基不说话,只是回头拿他那冰凉凉的绿色眼睛专注地盯着汤姆看;汤姆走过去,把蘑菇放到水里。
“蘑菇怎么样?巴基以前——最爱吃蘑菇汤了。”汤姆强笑着问。
巴基仍然不说话,还是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汤姆,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汤姆没办法,只好说:“你——小家伙,你到底吃什么?”
巴基终于有了反应,他说:“一切都好。”
汤姆又笑一笑,转身拿锅子。
他们静默无声地吃过了一餐饭,汤姆少见的有些富余时光:他把周末的复健彻底放弃掉了——但这的确不是出于他那种可鄙的自暴自弃,而是出于省钱来养活一个新的、心爱的、心心念念的六尺大汉的角度出发——如此一来就不用非得跟工作日的同事交班,他又舍不得现在离开去找个什么工作;这时光是如此的难得,以至于他不晓得自己该干什么了。这种难得的无所事事令他的心思不得不徘徊在他一直在刻意规避的问题上去:巴基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汤姆不知不觉的,就静静地盯了巴基好一会。
巴基一直专注地盯着面前的一点丸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似的,任汤姆长久地看他,也不提醒,还有种理所当然的错觉,直到最后一点汤也被他喝完,他才慢悠悠地看向汤姆,用那种可恶的、无辜的眼光——那种让汤姆依稀有些恍惚的眼光。
“巴基……”汤姆轻声叹息道——这句子是自己溜出他那嘴唇的,他本来不打算再叫巴基这个名字了:不知道为什么,巴基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汤姆猜跟他失忆有关。
巴基看着他,专注地看着。
汤姆如梦初醒,好像被吓了一下似的,站起来开始收拾那些盘子;巴基却更快一点,从那双满布着青筋与不详的黄斑的手臂底下,把那些叮当作响的餐具不知怎的就拿了过来。
汤姆的手停在半空中,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无措地收回手,有点惊讶地笑笑:“这可——真是有一手!”
巴基把东西拿回那个小洗碗池,回过头来摆出一个很——很奇怪的表情,汤姆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巴基正试图向他露出一个笑,这时候那个怪异的笑脸已经好像一块放久了的乳酪一样变得干瘪而凝固了。汤姆立即把心头所有的疑虑放到了一边,越过窄小的、被他们暂时充做餐桌的小橱柜去搂住了吧唧的肩膀,在他耳朵旁边大笑出声:“我是说,你可真有一手啊,伙计!”
汤姆能感觉到巴基像三五年冬天那头不小心翻越到他们家后院的小“偶蹄目生物”一样,在他的诱哄中,最终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那种热乎乎的、柔软中又带一点生命的坚韧的触感。
于是最后汤姆放弃了旁敲侧击这样一个听起来挺诱人的想法,而是单刀直入说:“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