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琇跟程芃姐妹俩，毕竟年岁都不大，尤其年纪最小的程七娘，都未满十岁。所以这次也没梳什么太过复杂的发髻，李玉琇跟程芃是垂挂髻，程七娘程夢则是双环髻。至于头饰，不过斜插了两朵小珠花，外加一朵绢制小花儿，唯一的区别便是颜色略有不同。但绢花的花蕊是那亮晶晶的金刚钻，一颗颗都有米粒般大小，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
这绢花，瞧着工艺，似乎出自宫廷内务府制造，今年时兴的款式。据说这次宫里的嫔妃跟几位帝姬也没能分到几朵，却不想庄户人家出身的李玉琇以及小小郡马家的庶女，竟然能戴在头上。
可见那位荣郡王还真不是一般的蒙受圣恩。
再端看那位今年破格赐封正三品淑夫人的大李赵氏，据说年纪与当今圣上差不多大，都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却只见大李赵氏寥寥数根银发隐藏在黑发间，整个人红光满面。那气色乍然瞧着，比在场大部分的夫人们还要好。
大李赵氏原也不过是庄户人家，早些年日晒雨淋，终日在地里忙碌着。饶是底子不错，也是比不得在场这些个锦衣玉食的贵夫人的。现在这般好气色，无疑是李查德的功劳。
只不过暂且没人知道。
极其短暂的第一回交锋，甚至大李赵氏带着李玉琇三个小丫头，都还没意识到什么，诸位夫人以及千金们，便落了下风。
大长公主很快便瞧出了这端倪，见大李赵氏已经落座，便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不知夫人平日里，可习惯吃那些滋补品，本宫瞧着夫人气色甚是不错。”
“啊，吃啥滋补品？”大李赵氏明显一愣，本想按着平日里那说话习惯回答，却想到之前两位教养姑姑一而再提醒过的，赶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夫人坐吧，不过是闲话家常而已。”
“哎。”大李赵氏爽快地应了，随后稍稍想了想，回道，“其实也没吃啥好东西。原本家里头日子过得不宽裕，平时能吃回肉，或者吃个鸡蛋，就跟过大年似的。后来三儿，就是郡王，给整了种菇子跟耳子，种出了好些银耳子，老婆子就跟着隔三差五地吃上一小碗。”
“真的只是银耳？”对于大李赵氏的这一说法，大长公主显然不信，就在在场的诸位夫人只怕也没几个相信。
在大齐，燕窝是贡品，尤其那些顶级的金丝血燕。就连大长公主，每年也不过非常少量的几盏而已。所以，饶是钟鸣鼎食的世家夫人们，也没有像大李赵氏这般隔三差五能炖上一盅，大多数时候都是退而求其次，换成银耳这些。
所以，对于银耳，虽说确实常年食用能滋阴润肺，却也没见自己个儿的气色如大李赵氏这般的。
真心没人相信。
“咋的，公主你不信老婆子说的啊。”大李赵氏环顾了一下四周，“你们几个咋都不信？”
“或许郡王爷亲自让人种的那些银耳，品质格外好些吧。”一旁，一位梳着超云近香髻的贵夫人，捂着自己的嘴，轻笑道。看似回答了大李赵氏的疑问，又主动帮着解释了一二，实则却埋了个坑。
贡品，理所应当应该是最好的东西。且不说在场的诸位夫人，是否也能享用到，正端坐在正座上的大长公主，那是皇帝最大也是最宠爱一个的公主，平日里所食用的银耳，竟然不如个庄户人家的农妇，这不是在啪啪打整个皇室，皇帝佬儿那脸嘛。
大李赵氏此前何曾跟这些个心眼儿比那蜂窝煤还要多的贵夫人们打过交道，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回过神来。但一旁不还有李玉琇三个嘛。李玉琇上辈子好歹也在郑家后院待过，至于程芃姐妹俩，在程郡马那位白月光真爱冯姨娘，可真心不是什么省油的等。
从小也算耳濡目染，自然不过转念的功夫，便意识到了那话中的不怀好意。程芃当即脸色有些微恙。李玉琇眉头微皱，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才能两者兼顾，既哄得那个大长公主高兴，又能解了自家这头的危机。毕竟，这事儿看着确实不大，可要是深究起来，少不得扯皮，至少在那些个整日里恨不能找些茬出来的御史眼里，这又是一条可大可小的可参奏之罪。
“若是郡王让人种的那些银耳，长久食用，想来那效果应该不差。”等到大李赵氏意识到了什么，正想开始时，却被旁边身穿着对襟暗花纹比甲的贵夫人，抢先了一步。
端看那贵夫人，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慈眉善目，只是眼角带着细碎皱纹。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沈阁老家现任当家主母，沈静茹那大伯母。
“怎的？沈大夫人您莫不是吃过？”对于沈家大夫人会开口帮忙解围，其实在场的大部分贵妇与诸位千金，但凡知晓的，心里都没有丝毫意外。毕竟皇帝在琼林宴上，便给那位荣郡王与沈府排第九的沈静茹，赐婚来着。
算起来，可不就是拐着弯的姻亲了嘛。再如何，明面上，也得相帮一二吧。
“倒是确实尝过一盏。年前时，在淞南县的小叔让人送来的节礼里头，有一些，但也不多。主要是，箫儿知道驸马爷每到春秋两季，尤其冬日里咳疾会加重，从郡马爷那儿得知这些银耳能润肺，就将大部分银耳先孝敬他那未来丈人了。”沈大夫人说这话时，带着明显的揶揄语气。
“那些银耳……”大长公主愣了愣，随即也笑了，对大李赵氏的态度明显亲厚了不少，“原来来自夫人之手。”
年前，大长公主府收到了未来姑爷沈箫送来的年礼，其中便有一大包品质瞧着甚是不错的银耳。按说公主府并不差这些滋补品，毕竟是未来姑爷送来的，厨房便例行炖了几盅。却不想那日赵府二房正巧着人炖那燕窝，好巧不巧竟然也是二房姑爷让人给送来的。
之后若不是赵驸马为了哄自家闺女高兴，又让厨房重新炖了一盅，趁热吃下，只怕也不会知道那银耳不同于外头那些。只可惜再后来，沈家许是听说这事儿，便再没送来银耳。
比起那些燕窝，银耳也着实普通了些。可要说对赵驸马那身体，无疑来自淞南县，亦或者说荣郡王那养母家所种植的银耳，似乎更有效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