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了一跳，抬手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四十，上课的时间早过了。

“小安……咳咳……”怎么不叫我？

穆子规嗓子里堵得厉害，有人及时的递过来一杯温水，穆子规顺着这只手看过去，有点茫然：“杜仲？”

杜仲，师从文史界的泰山北斗温老教授。这位教授与穆子规的导师系出同门，算起来他与穆子规还是师兄妹。此人天赋异禀又潜心向学，在先秦文学的研究上极有造诣。他和穆子规与闻秋相识多年，私交甚笃。只是很有一点洁癖，平日里清心寡欲的像个和尚，搞得众人都怀疑，他是个性冷淡。

“是我叫她别打扰你的，你下午的课我拜托陶问老师替你上了，你别担心，先喝点水吧。”

杜仲把杯子塞在她手里，同样四下环顾无奈的叹息道，“安可知这个孩子也太不拘小节了一点。”

“多谢，不过你怎么会在这儿？这……这可是女生宿舍啊。”穆子规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懵懵的看着杜仲把他的风衣脱掉搭在床角，而后挽起衬衣的袖子皱起眉头开始收拾这屋子里的垃圾。

“安可知去你的办公室找你，碰见了我，跟我说了一下你的情况，我就过来了。”杜仲温和的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做嘘声状，“你可别声张，我是借着查宿舍的名头溜进来的，一会你跟我一块出去，你灭绝师太的名声在外，估计这帮研究生们不敢为难你。”

“你可真是……”穆子规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问道，“小安那个小东西跟你说什么了？”

“她什么都不敢说，只说你昨天赶论文一夜没睡，身体状况不太好今天下午还有课，问我能不能想想办法。”杜仲一边弯腰把地上四下散落的食品包装丢进他手里的垃圾袋里一边说，“至于其他的，是闻秋告诉我的。”

“他对你倒是坦诚。”穆子规冷笑一声，“恐怕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也是有苦衷的。”杜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过的很艰难，这件事如若换作旁人，或许不会像他这样痛苦——可偏偏是闻秋，他太脆弱也太柔软，对他来说这样的精神折磨比肉体折磨更致命。”

杜仲收拾起书桌上那些散乱的纸稿，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他离职之前我们曾见过一面，那时他对自己的厌憎让我几乎在担心他随时会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直到他向我保证，绝不会做这样不负责任的事。

我能察觉到他的动摇，说实话子规，我甚至该向你道歉，我曾多次劝他直接向你坦白，即便我知道这一定会伤害到你的情感……但纵容错误持续下去是更大的错误，不是吗？”

穆子规听他说着，奇异的竟不感到愤怒。

她的理智告诉她，杜仲说的是对的，可是感性却难以接受这一切，她说：“即便他也是一个受害者，可他仍然对我犯了罪。我没办法原谅，我根本说服不了自己。”

“你不必说服原谅他，子规。”杜仲停下来，半蹲在她身前，“在这件事里，你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你没有去理解闻秋苦衷的必要，你当然可以怨恨，这是很合理的。闻秋、郑森甚至是命运，都可以是你憎恨的受体。如果怨恨能让你感觉好一点，我甚至愿意陪你一起诅咒他们所有人。作为你的朋友，我只希望你能快点走出来，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里来，好吗？”

“杜仲，我想喝酒。”

穆子规沉默良久，站起身来。

“好，我陪你去。”杜仲笑了，对于穆子规来说，用一些出格的方法来发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纵然不能治本，起码可以治标。他站起身来，微笑着对穆子规晃了晃手里那一打稿纸，“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下，这个‘论男色误国在宏观尺度下的社会循环和条件响应’是你布置下去的题目吗？”

……

“安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