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瑞克睁开眼睛看到阳光的时候, 他处于混乱中的大脑迅速地汲取着周围的消息, 本能的想要恢复自己的思考能力, 哪怕是他自己的名字。

“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个温和的声音问道。

德瑞克无视了声音的主人，他翻身坐了起来, 捂着额头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自己是谁了。

“哎，你没事吧，需要我去找西林大人过来吗？”

“你是谁？”德瑞克终于看向了说话的人，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女人, 说话的口音和一些习惯用词让他联想到了西里西城神殿的祭司, 这让他本能的有些反感。

“贝拉。”看到自己照看了几天的人终于醒了, 贝拉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来到居住区的时间有些太晚了，又只能做一些辅助工作，积分积累得并不多, 想要分到一间房子稳定下来根本就不够资格，这让她很有紧迫感。

这一次照看德瑞克的工作赚取的酬金和积分比平时的工作要多一些，她就很担心自己会弄砸了这件事。

“你有什么需要吗，要不要吃东西, 你已经昏睡了五天了。”

“五天？”德瑞克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昏迷了这么久，顿时让他急切的想要知道外界的变化, 他盯着贝拉, 眼瞳微微变窄, 略显急切地问道，“这里是哪里，特里斯在哪？”

贝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德瑞克另类而有些震慑人心的长相让她有一种恐惧感。

“这里是我神的信区，特里斯大人在码头区那里，晚上就会回来。”

德瑞克早就习惯了人们对他的那种恐惧，从贝拉的反应上确定了他的确处在安全的环境后，他直接离开床，余光一边打量着这个内室粗糙的房间，一边走到了木门边，没有任何犹豫地拉开了房门。

更加明亮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和厌恶。

向门外看去，跃过延伸出来的走廊和围栏，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团团反射着阳光的晶莹，正延着一条看起来坚硬又平整的路面，向他这个方向移动。

德瑞克有些发愣，再仔细辨认了一遍后，终于确认那是一个个野兽形态的水团，像真正的活物一样，缓慢而富有节奏地自己挪动着。

“那是什么？”

“西林大人说那叫……”贝拉回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个场景的正式名称，“自动式……自动式水源补充机制动物版，大人说如果看厌了这种外貌，还可以提议别的样式，可我觉得看到这样的场景怎么都不会厌烦的，不过我们私下里都称它们叫水精灵，真是神迹一样的场景啊。”

德瑞克看着这些水精灵一路走到前方一字排开的方形储水池前，然后纷纷跳进去化为流水填充水池，就有一种自己还是在做梦的疯狂感，能够这样精确的操控水的力量，居然就只是为了……

“就只是为了……储水？”德瑞克真的觉得为这么无聊的事情，创造出这样一种可怕神术的人一定是疯了。

“是啊。”作为祭司的妻子，贝拉也曾经有过和德瑞克类似的感慨，但现在她天天看着，已经习惯了。

“真是个疯子。”德瑞克开始对贝拉口中的西林大人有了兴趣，他手扶着栏杆，身体前倾，想要更清楚的看到周围的一切。

随着视线一点点的扫过视线内的每一处细节，德瑞克感觉到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惊讶和兴奋，甚至连被太阳烤干的皮肤带来的不适，也没有打扰到他的兴致。

这个明显正在建设中的城镇，让德瑞克把握到了一些那位西林大人的本性，哪怕这里的很多东西都在尽力模仿其他城镇的风格，本质上却处处透露出一种革新和颠覆，甚至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就像在大声告诉别人，我所坚持的才是正确的，我所喜爱的才是美丽的，我现在妥协的，不过是能取悦到我的，我——才是站在真理的那一方。

这可真是一个疯子般的天才。

或者天才一样的疯子？

德瑞克突然在匆匆忙忙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他看着天空，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哪怕那只是一个看上去才六七岁的孩子，德瑞克却一点都没有被迷惑，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确定那就是贝拉所尊崇的西林大人。

不，他好像还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

随着夜晚的时长在拉长，白天的体感温度也明显有些下降，西林正在思考着怎么把头顶那个金属球给弄下来。这个本来就是失控状态的模块好像工作了这一段时间后，更加不稳定了，西林害怕一个操作失误，就会造成一场大混乱。

突然他感觉到一道让人不太舒服地视线盯上了他，他有些生气地抬起头，正好和德瑞克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这家伙终于醒了？”西林有些惊讶，又觉得非常高兴，他正有事情要找他呢。

至于特里斯说过，德瑞克可以辨别出他身为神明的本质，西林现在也并不怎么在意，德瑞克现在落到了他的手上，他就没想过把他吐出去，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

西林向德瑞克所在的那栋楼走去，旁边正在移栽树木做绿化的信徒们纷纷向他行礼，让他依然有些不自在，显得更加的面无表情，气势十足。

德瑞克也找到了楼梯，走了出来，和西林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你的‘水泥’进展得怎么样了？”视线相对，西林迫不及待地问道。

“……”

“就是特里斯委托给你的那个任务，你当时表现得那么有把握，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西林实在是有些着急，现在居住区正是建设浪潮掀起的时候，结果粘石混合物的缺少严重拖累了工程进度，完全达不到西林设想中的程度，让他特别的烦躁。

德瑞克在对西林近距离的观察下，瞳孔急速收缩，震惊和恶意同时溢满了眼底，但在西林的追问下，他的所有情绪都像是化为了惊愕。

西林皱着眉头，感觉到了德瑞克的心不在焉，他提高了声音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德瑞克先生，能不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如果你不能完成这个任务，我好去委托其他人，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磨磨蹭蹭的。”他原本想要提醒德瑞克要有契约精神，至少表现一下自己的职业道德，后来他一想这个时代有这种玩意吗？

“不过是一个无趣又毫无难度的委托。”德瑞克非常不满的瞪着西林，“根本不存在不能完成的假设，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你这个……”

“不说出你的那个专属称呼我们还能好好相处，不然……”西林学着电视里大反派的样子眯了眯眼睛，阴测测地说道，“你认为你真的能活着离开这里吗，在毫无知觉的昏迷了五天之后？”

德瑞克的表情再次有些扭曲，他手指捏紧，似乎想要做点什么，但很快就放弃了，表情显得非常阴郁。

“你想要我做什么，如果是想要得到……”

“抱歉再次打断一下，我对你所属的组织没什么兴趣，只要他们也不会来打扰我。”西林不知道德瑞克脑补了什么，虽然他的确做了点小小的手脚，只是用来限制德瑞克的行动而已，如果德瑞克能自己吓唬住自己的话，当然就再好不过了。

德瑞克保持了沉默，似乎在等着西林继续说下去。

“放轻松，其实我想留下你的原因很简单，我需要有人能实现我的一些想法，目前看来你是最合适的那一个，你的那只传信使让我印象非常深刻，我的要求对你来说一定没有任何难度。”西林的语气带着一种激情，试图表现出自己对科研人材的尊重，但在德瑞克越来越冰冷的目光下，他有些讪讪地加快了语速，“其实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间室验室，还自带了卧室和书房，只是完成得比较仓促，还只是一个空壳。也许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有什么要求就直接提出来，虽然我不一定会答应你，但任何合理的要求，只要拨给你的经费允许，你完全可以自行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