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得半点响动都听不见,顾晏呼吸一滞,心跳却忍不住急促跳动起来。他几乎僵硬地朝床榻走过去,将那具光裸的躯体看得更加清晰。
少年背对他蜷在榻上,长而乌黑的头发铺了满床。他眼睫上还留着些许湿意,眼尾泛起淡淡的红,看上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一股难以言语的燥热从顾晏体内升腾而起,他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缓慢收紧。
这小混蛋是故意的么?
还是,他就这么笃定他不敢对他做点什么?
叶梓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顾晏局促地移开目光,耳尖悄然刷地红了起来。他不敢再看,闭眼俯下身,慌忙拉过薄被盖在叶梓身上。
手指仓促间触到暖玉般的皮肤,犹如上好的膏脂,柔软温润,勾得人忍不住汲取更多。
顾晏触电似的收回手,耳根更红了几分。
替那睡得没心没肺的混蛋掖好被子,顾晏起身正要离开,可叶梓偏巧在此时低声呓语一句:“顾晏大混蛋。”
顾晏:“……”
顾晏脚步一顿,咬牙。这小心眼的,睡着了还不忘骂人。
叶梓睡觉不怎么安稳,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抱住被子,露出光裸消瘦的肩膀,嘴里还在呢喃着些什么。顾晏回眸一看,目光却是凝住。
对方锁骨上方,有一道不足一寸浅浅的疤痕。
顾晏在床榻边坐下,目光久久未从那道伤疤中移开。
这道伤,是为他留下的。
那时的他被逼到绝境,丧失理智,落入了圈套。他孤身一人,身旁都是派来暗杀他的刺客。十多名训练有素的杀手,任谁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这个人出现了。
顾晏急得快疯了:“你疯了吗?本王是死是活与你何干,我需要你来救?”
少年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手中长剑挥出冷冽绚丽的剑花:“留点力气吧小殿下,等从这儿逃出去,你怎么骂我都行。”
他们从十多名高手的包围中脱身,却没躲过在暗处射出,直朝顾晏后背来的那一箭。
等顾晏听见响动回头时,长箭已经穿透了少年的肩胛。
顾晏眸光募的暗下来,他伸出手去,轻轻摩挲一下那道旧伤。直到现在,顾晏才终于定下心神,认真端详面前这张脸。
这张脸比他记忆中那人看着稍小了些,可除此之外,无论是一颦一笑,还是睡觉时喜欢抱着被子的小习惯,全都如出一辙。
顾晏心跳得越发急促,重逢的喜悦似乎在这一刻全数爆发出来。
先前,顾晏心里多少还带着那么点不确定,死而复生太过玄妙,更何况还有草木成精这等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现在,看见这道伤痕,他什么都确认了。
他闭上眼,默念出那个在他心头萦绕了十余年的名字。
怀远。
——这人前世的名字,该叫怀远才对。
但不管是叶梓还是怀远,他并不在意。
只要能回来就好。
顾晏凝视着叶梓的睡颜,神使鬼差地低下头,在对方光洁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的一吻,顾晏抬起头,却对上了叶梓迷迷糊糊睁开的双眼。
顾晏:“……”
叶梓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眨眨眼,盯着顾晏,下意识没敢动弹。
——还当自己是棵草。
顾晏清了清嗓子:“怀……不,叶梓,你感觉如何?”
叶梓没回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惊诧:“我又变回来了?”
见后者根本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顾晏心里半是庆幸半是遗憾,只得一本正经解释:“方才你睡着,我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便见你已经是这般模样。”
叶梓苦恼:“我这一会儿变人一会儿变草,该如何是好?”
连逃跑都不方便。叶梓怂巴巴地隐去了后半句。
顾晏宽慰道:“我在志怪话本中读到过,草木鸟兽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便可化形,或许是你刚好处在化形初期,还无法自如控制,你不必太过担心。”
“而且,就算你一直持续这般模样,我……也不会嫌你。”
叶梓前面还在认真听着,听到后面突然觉得不对:“嫌、嫌我什么?”
顾晏弯了弯嘴角,温柔道:“我已吩咐了管家,将婚期推后两日,以免太过仓促。这几日你先住在别苑,我会安排两个丫头来照顾你。”
叶梓一怔:“不是,为什么——”
顾晏自顾自道:“抱歉,我也不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可夫妻婚前不得见面,这是习俗。”
“王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