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轼起身走进卧室，卧室旁的桃木柜上放着无名的骨灰罐。姜轼把骨灰罐装进背包背到背上，又拿了件稍厚的衣服就出了门。

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稀松的车辆还行在夜里，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无端的孤寂落寞。姜轼一路把车开到靠海的地方，这里有一个成三角形的断崖，最顶端处远远向前延伸出去，高挑在海面上，站在最顶端向远处眺望，一片黑暗，无望无尽的大海吞噬了一切，沿海一带的岸边也是黑黝黝的，没有开发过后的华灯璀璨。

姜轼抱着骨灰罐坐到断崖突出最前端的地上，双腿悬垂在断崖下，怀里抱着骨灰罐，眺向一片黑暗。

夜里的海很安静，安静的让人喘不过气，姜轼微微张开着嘴，呼吸有些重，双手往怀里使劲收了收，漆黑的夜里，姜轼和黑夜混为一片，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苏止，你喜欢孩子吗？”

“喜欢。”

“可是……我们不会有孩子。”

“有啊！你就是我要宠着的孩子。”

这是他以前亲自问苏止的，苏止答得很真心，没有含糊其辞也没有故意讨他开心，他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从失落到高兴的红了脸。

他和苏止一样，也很喜欢孩子，可是……他们的孩子死掉了，因为他，死掉了。

姜轼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的厌恶自己，他简直不是人，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生下了孩子而不好好照看，他为什么不买个透气性强的被子，他为什么要那么忽视那个孩子，他……

“啪！”

姜轼一耳光打在自己脸上，眼泪滚滚而下，呜咽绝望的呻/吟声混着水滴到陶瓷骨灰罐上的滴答声，在黑暗里显得异常清晰诡异。

他和苏止有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苏止不曾见过，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想告诉苏止，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苏止——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可是最后孩子因为我死掉了。

他说不出口，他也不知道苏止知道后会怎么看他，他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更不敢告诉苏止，可是，这事总不可能瞒着苏止一辈子。

姜轼浑浑噩噩的望着漆黑的海面，没有远方，连当下都模糊不清。

断崖下传来海浪拍击崖壁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响在姜轼的心里。姜轼怔怔的回过神，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海面的波纹也时隐时现，姜轼起身抹掉脸上的眼泪转身离开断崖。

姜轼回到小区，一路乘电梯到了十七楼，楼道里还开着昏黄的灯，看不清楚什么，但是足够看清楼道里是不是有什么。姜轼朝门口望去，眼睛迅速睁大怔在原地。

苏止正坐在门口，歪斜着背靠在姜轼的门上，脑袋低垂着，留了个漆黑的头顶给别人，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可怜兮兮的。

姜轼怔了一瞬随即冲了上去，满身的酒气从苏止身上铺面而来，姜轼蹲下轻轻抱着苏止，让苏止垂着的脑袋靠到他肩上。

“苏止。”姜轼轻轻喊道，声音带着后怕的颤音。

苏止没有反应，楼道里依旧很安静，姜轼又叫了一声，苏止还是没反应，姜轼松开苏止，双手抱起苏止的头，手上传来烫手的温度。

姜轼红着眼睛打开门，半抱着苏止进了屋。

苏止的额头、脸烫手的很，姜轼把苏止放到床上，又打湿毛巾给苏止擦了擦脸和手，开始物理降温，可是折腾了好一会儿一点效果都没有，姜轼摸摸苏止依旧烫手的脸，起身往外走，想要去拿手机打电话叫医生。

“别走。”苏止迷糊的喊道，伸长手想要抓住什么。

姜轼看着被抓的很紧的手，眼泪又从眼眶滑了出来。姜轼蹲下，握住苏止的手抵在额头，嘴里一句又一句重复道，“不走，不走，再也不走了。”

姜轼走不开，苏止的外套里又没有手机，他的手机放在客厅。姜轼朝被子下苏止的裤兜里瞅了瞅，想抬手掀起被子把有可能在苏止裤兜里的手机拿出来，可是姜轼的一只手被苏止握的很紧，只要他一动，力道就会又紧上几分。

姜轼没有纠结，一只手慢慢摸进被子里，苏止烫的太厉害了，得赶紧叫医生来。

姜轼慢慢向前探进着手摸到苏止的裤子，刚一碰到指尖就缩了缩，姜轼自己把自己弄成了大红脸，眼神乱飞，不敢看躺在床上的苏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