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野低头喝汤, 这几年和曾桥在一起连嘴都被他养刁了, 虽然吵架的时候嘴上说谁离了谁日子不能过, 但是如果真到了分道扬镳的那天，张野知道放不下的人其实是自己。

曾桥霸道地入侵了他的生活, 在每一处都留下了属于曾桥的气息, 即便人离开, 那些无形的东西却深深地停留, 对自己来说无疑是种可怕的折磨。

曾桥挂了电话, 接过张野空了的碗, 给他盛了小半碗汤：“再喜欢也别喝这么多，吃饭, 别到时候饿了又要吃零食。到时候去露露脸？反正是同学聚会, 大概在一个礼拜之后。”

张野点了点头：“可以，只是来回奔波，你那边的事情忙得完吗？机会多的是，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曾桥抿嘴笑着说：“还是有媳妇儿好，你就别担心那些了, 我都解决好了，陪你回去做完交接, 然后安心过我们的日子。”

张野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跟着笑出来。和曾桥在一起的日子太过舒心，既然放不下, 那就索性不放手了, 谁要敢来和他抢, 他张野也不是好惹的，不如说那个庄严。

曾大哥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但他却是听进心里了，装作无意地说：“回来应该有不少人会约你出去，我不会管你，但你最好报备下你的去向，免得到时候你失踪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捞你。”

曾桥没听出他潜藏的意思，只是笑着说：“你想哪儿去了，什么时候我不是围着你转，不管去哪儿肯定带着你。张野，你想好了吗？我们俩的关系迟早要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到时候也许会有很多人冲我们指指点点，你……”

张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捂着嘴笑起来：“也许是我们太紧张了，难听的声音肯定有，包容的人也不会少是吗？别想这么多。只是不该来往的人还是避着点的好，人心不古，最怕什么都没有到最后还是闹出点什么来，曾桥，我心眼很小。”

曾桥摸了摸他的头，笑着答应：“我知道，绝对不会。”

曾老爷子醒了下楼，看到餐桌上少了一个人，也没说什么，坐下来：“吃饭吧。”

只是在吃到爽脆的小菜时说了句：“小桥喜欢吃这个，以后……不孝顺的东西，白惦记他了，我刚回来他也不说陪陪我。”

曾老板喝了碗汤，擦过嘴，再要离桌前说道：“爸，我和您说的话，您最好想想，小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即便离了曾家他照样可以有大好的人生。从他认真对待高考的那刻开始，我们已经无权干涉他的前途。我相信我儿子的眼光，而他也正在成为一个最好的人，我不希望任何人去否定他的一切努力，即使是您。”

曾老爷子顿时食不知味，怎么家里人越来越不能理解他的一番苦心？

心中烦闷不已，能懂他的也只有那个小友了，昨天发生那样的事，受到羞辱还能那般一笑置之，这才是成大事的人。现在的人都是在蜜坛子里泡大的，如何能明白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连脸都舍出去不要，忍辱负重才有今天。他看中的就是赵荣身上的那股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劲儿，让他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曾老爷子离开A市去外面谋生的时候，A市是个十分落后的小城市，一晃眼，他的一辈子都要过完了，落叶归根才发现这里已经没了当初的味道，这种陌生让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来客。

“您等很久了吗？抱歉，我很久没回国，家里人高兴坏了，老家的亲戚都来了，所以耽搁了一阵。看您脸色不好看，是昨天没有休息好吗？”

曾老爷子叹了口气：“被那些个不孝顺的气的。”

赵荣垂着头，抿了口水，笑道：“当初误会太深了，也不怪他们。相信等过阵子就会对我改观了。这些年我和您学到了不少知识，不管别人怎么看，那根秤是装在自己心里的，别人怎么会知道，您说是不是？自己清楚就好，天地间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还有件事，我想和您说一声，实在是抱歉，因为我的缘故害得您家里不安生。而且我同您来往只是因为敬重您，想和您学如何为人处世，不是想着占您的便宜，我想靠自己的本事让家里的生意有起色，而不是借着您的手或者使些歪门邪道。”

曾老爷子当即抓到这话中的关键，看来那对母子还真不容小看。

张野和曾桥出来逛街，两个人漫无目的瞎逛，本来说是一起去看电影，也不知道怎么就买了一堆衣服，两人随意找了个地方喝冷饮。

曾桥提着大包小包，到服务台点东西，张野选了个位置坐下来。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猜不透，最不想见谁偏偏没走几步就撞上了。

他全然只当没看到，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既然相看两厌，又何必去做无谓的讨好？只不过是让彼此都不痛快罢了。

而且他倒是想看看赵荣又想使什么手段，好让曾家这位老爷子更恨他。

曾桥拿着号码牌走过来，他是真没看到爷爷和赵荣坐在一起，笑容灿烂地说：“先把这些找个地方存了，看完电影再来取？”

张野想了想，说道：“算了，明天就要回学校了，我们请秦叔叔吃顿饭吧？这几年他帮了我们不少，虽然他在追我妈，一码事归一码事。”

曾桥自然答应，没多久服务员端了喝的过来，还有一份爽口的小甜点，曾桥将那盘点心推到张野面前，笑着说：“中午让你多吃饭，别只顾着喝汤，你不听话，这会儿肚子肯定饿了吧？先垫垫。你和妈说一声，我去定地方。”

曾桥话音才落，不经意转头看到坐在不远处的爷爷和赵荣，脸上地笑蓦地沉下来：“小野，你先吃，我过去一下。”

张野连头都没抬，曾桥从不来强逼着他去做什么，更不需要改变什么，但是现在他愿意改变，所以曾桥没走两步就被他拉住手，张野笑得温柔：“一起去啊，免得老人家以为我对他有敌意。”

曾桥的表情这才舒展了几分，被他给逗笑了，亲昵地摸了摸张野的头发，说道：“不想过去就别去了，何必这么为难自己？不过你愿意给我这个面子，我很高兴。”

两人一起走到老爷子身边，把本就不高兴的老人家气得够呛。

曾桥拉开凳子坐下来，吊儿郎当地说：“爷爷怎么出来了？这么热的天，在家里躺着歇会儿多好。赵荣，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连点最起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知道我们家的人都不喜欢你，你就应该走远一点，别让我们看见你。难听话我也不想多说，心里的那点脏料别人看不到，我们嘴上说出来反倒成了我们的不是。”

曾老爷子被这个小孙子气得心肝疼，作势要动手打他，到底这会儿人多，就算没人认识他，他也要自己的面子：“闭嘴，什么时候你变得嘴上这么没个收敛，这就是你爸爸说你学会的好？果然和什么人学什么，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曾桥也懒得和爷爷计较，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真和他上纲上线的计较，要是气出个毛病来他这做晚辈的就过分了，老爷子不能惹，旁边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就得好好的收拾，不然哪天说不定会生出能骑到他们头上来的心思。

“我从同学那里听说你组织了个同学聚会？毕业这么多年了，是得好好聚聚，我和张野到时候一定捧场。不过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们拿出点真本事来，好让大家伙对你刮目相看，不能光管面子不管里子。”

张野拉了他一把，开口说道：“不打扰了，我们过去吃东西了，一会儿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