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那宫苑里,司空痕的手腕被一个太监辗踩过。小孩子的手骨细软,比不得成年人,那太监一脚下去就将他的手骨踩折了,何况他还用脚蹍了几下,那骨头便也就碎掉了。再说那时又没有人为他及时正骨医治,还足足拖了几个时辰,拖到现在,就算扁鹊再世也救不回来了。
“我这左手,是不是没救了。”司空痕垂眸看了一下肿起来的手腕,问道。
那太医怕他发脾气,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是……”
“那你能接回多少接多少吧。”司空痕说着,语气中尽是无奈。
那太医看了他一眼,见他虽有悲痛却无怨怼,心中暗暗叹服他的心志。
夜幕渐渐低垂,几颗星子散落在黑色的天空,衬着那清冷遥远的月牙儿,成一幅宁静的画面。
也许对许多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月夜,但是对于索枍国皇宫里的几位主子来说,却是那么不平凡。
司空痕在没有点烛火的屋子里醒了过来,他是被手上的伤疼醒的。
此时身上的白色寝衣早已被冷汗打湿,乌黑的鬓发也湿黏黏地粘在脸上,极不舒服。
他捂着手腕下榻,走到桌边,刚想着倒杯水喝,就听见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皱眉,踱步行至窗边,却看到几个小太监背着七皇子往观星台上跑。
那些个小太监边跑边急喘,却还不忘抱怨着。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半夜三更叫我们哥几个干这些事……”
“主子的心思,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赶紧的赶紧的,别误了时辰,不然该挨骂了!”
……
他们又急匆匆地走了。
司空痕内心尽是疑惑和担心,待那三两个小太监走远些许,就连忙推开屋门跟了上去。
他只一身单薄的寝衣,夜风一吹,便也瑟缩起来。
他跟在那几个太监身后,一直走到了高耸的观星台之上。
偌大的观星台上洒满月光,清冷而朦胧。
高台的人算不得多,也就那么十来个。除去那些着灰蓝褂子的太监外,便是一身白衣的国师白言轩,着龙袍的皇帝苏封昊,以及今日才欺凌过司空痕的的三皇子和被太监扛着,尚还昏迷不醒的七皇子。
司空痕看着观星台中央的人,心中满是疑惑,也担心着被观星台中央站着的师父发现,便躲到观星台外围的大理石柱后面。他选的位置极好,离那几人虽有些远,但却也因为四周寂静而听得清他们交谈的话语。
“人带来了。”观星台中央,一身明黄龙袍的苏封昊先是斜眼瞥了一下昏迷着的七皇子,又细细端详了下法阵中早已睡去的三皇子,开口道。
“先将人放那儿吧。”白言轩似乎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又抬手指了三皇子对面的法阵,对那几个将七皇子带来的太监说道。然后他便抬眼看向天空,沉默无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那几人听了白言轩的话,这才有些手忙脚乱地将扛着的人放下来,安置好。
“今夜之事……”见他们将人放好后,一直在苏封昊身边站立着的周福典突然凑近那几个宫侍。黑夜里他的表情显得阴沉,话语中也隐含浓浓的警告。
“今夜我们不曾来过此处,一直在房中睡觉。”那些太监诚惶诚恐地说道。
周福典满意一笑,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那几人也是混迹内宫多年,自然懂得他的意思,福了福身便识相地离去了。
又一阵夜风呼呼吹过,躲在柱子后面的司空痕冷得直打颤。但是他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观星台中央的那几人。
“国师,何时可以开始?”平日里一向沉着冷静的苏封昊又一次不耐烦地开口问道。
“陛下切勿着急,此阵需得天时地利人和才可实行……”
白言轩话未说完,就遭苏封昊愠怒地打断:“国师,你莫非是后悔了?不想启动这法阵了?”
白言轩静默片刻,开口却是反问他:“陛下可是想好了?这阵法只可施行一次,若是失败了,两位皇子都会性命不保。”
苏封昊浮现犹豫,但只是一瞬间便又消失了。
“成败与否,最多不过是牺牲一个皇子罢了!但若是将来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坐拥我苏家祖辈拼命打下守住的江山,那才是可笑可悲!”苏封昊说着,斜眼看向白言轩道:“国师,赶紧开始吧!”话落后他便往外退了三丈有余。
而观星台中央,只剩下白言轩和昏睡过去,各坐在一方法阵里的三皇子和七皇子。
躲在柱子后的司空痕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观星台中央的法阵。
那法阵分为外阵,内阵和阵眼。阵眼处是一方小阵,白言轩捏着些许符纸端坐在那儿。他的两侧是三皇子和七皇子,这两人虽然昏迷,却是面对面端坐在内阵里,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而那外阵其实是起保护作用,由许许多多古老的符文组成。
这些年来,司空痕也跟着白言轩学过许多阵法符文,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如今观星台上这个法阵里的符文,大部分都是他以前不曾见过的。
而且,这么一个占了观星台极大面积的阵法,竟然都是暗红色的鲜血绘制的,只一阵风吹过,带来的便是浓郁的血腥味,当真令人作呕。
司空痕虽然看不出这法阵的用处,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十分凶险的禁忌法阵。
“师父……你到底要干什么呢?”司空痕呢喃着,眼中的疑惑更甚。
白言轩坐在阵眼处,抬眼注视这天上那轮如弯钩的弦月。待到月上中天之时,他才闭了眼眸默念着古老且难以听清的咒语,而他两手中夹着的符纸都诡异地燃起了火光,先是黄色,再是蓝色,最后直接变成鲜血般的红色。
“抽……”他面色如常地说道。
“移……”他又道,不过这一次,他额上已有细密的冷汗。
“换……”他脸色已是惨白,皱着的眉头看得出他此时的艰难。
司空痕躲在柱子后看着。在白言轩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之前,他在太苍山上一本古老的阵法图解书中看到的图画 ,却与如今观星台上的阵法十分相似。
难道……
他的师父,是要移换三皇子和七皇子的命格……
可是,这种逆天而行之事,哪是那般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