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笙并没有亲眼见证, 那个由他捅出来的大篓子,最后是如何收场的。
他也并不担心傅珉会来质问他——皇室的政敌数不胜数,随便来一个,都能给他使绊子,自己并没有充分嫌疑。
录下这段视频的人,正是傅珉的政敌之一。只不过那人在半个月前路过荒星,被荆棘的成员截下, 交给沈眠笙处置。
沈眠笙杀了他,但却没有销毁、也没有告诉傅珉这段视频的存在。
沈眠笙只是觉得, 这一切都是傅珉活该。
倘若傅珉没有在月神祭祀上供出沈眠笙,那事态也不会发展到这样糟糕的地步。
偷取军部机密的是夜莺,夜莺背后的指使者是傅珉。
皇室与军部又素有龃龉。
背后深意不言而喻——想要得到军部机密的, 其实是皇太子傅珉,而他又在不知道会暴露自己的情况下, 先声夺人地指控凶手, 不就是想要赢得民心?
聪明反被聪明误, 到头来成了监守自盗。
玉蝉只想躺在地上扣666:【主人, 你究竟是怎么想到这招的?】
无常表示:【我不过是料定了傅珉既自私又无情。】
玉蝉_(:3」∠)_:【主人对人性研究得真是透彻。】
第二天的晨间新闻, 展开了这件事的后续。
皇太子傅珉出面辟谣, 说视频是由星盗团体“荆棘”伪造,藉此挑拨皇室与军部的关系。
而昨夜窃取军部机密的,也的确是星盗夜莺,是夜莺杀了一名皇室秘书,并伪装成了对方的身份。
沈眠笙坐在酒店的沙发上, 盯着电视屏幕中傅珉的脸,只见他印堂间隐有郁色,估计是一宿没睡。
随着他的脸一同出现的,还有那名皇室秘书的黑白遗照。
傅珉继续表示,皇室将尽最大能力缉拿凶犯,并赔偿给受害秘书的家属大笔抚恤金,也请联邦民众稍安勿躁。
沈眠笙觉得这人脸皮太厚了,估计也没啥人信。
他刚想换台,忽然又看到了下面一则新闻。
今早清晨,挥朔星遭到虫族袭击。这批虫族是小规模作战,但破坏力巨大无比,致使伤亡惨重。
最重要的是,挥朔星是傅珉母族的封地。
虫族野蛮的侵袭,将皇太子的故园毁成了一堆废墟。
沈眠笙翘起了二郎腿,心想傅珉最近是犯了哪门子太岁,什么倒霉事都能轮到。
正这时,酒店的保险门被人打开了。
蓝关满身酒气地站在门口:“大人,我回来了。”
沈眠笙看了眼正在播放虫族新闻的屏幕,又瞥了眼不远处地蓝关:
“过来吧,休息半小时,然后就回荒星。”
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蓝关规规矩矩地入座。
沈眠笙似笑非笑地道:“昨晚干什么去了?”
蓝关别开了头,神情有些不自然:“我不想看到您和皇太子在一起。”
沈眠笙啼笑皆非:“所以你就去买醉?借酒消愁?”
蓝关并不醉,他看起来十分清醒。
沈眠笙替他整理好沾着酒污的衣领,拍拍他的肩:“别多想了。”
变戏法似地,沈眠笙掏出一颗晶莹碧绿的果子,塞到蓝关手里:“你喜欢吃的。”
手里的果子仿佛烫人,让蓝关在开心之余,感到局促不安。
他记得自己曾经提过一次,这个果子好吃,没想到沈眠笙一直放在了心
上。
这是帝都的特产,蜉蝣果。
正如“蜉蝣”这个名字,朝生而暮死,蜉蝣果口感绝佳,但也异常珍贵,从树上摘下后一小时内就会腐坏。
无数人千里迢迢赶往帝都,都只为一饱这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的口福。
他和沈眠笙常年在贫瘠的边境流离转徙,何等恶劣艰苦的环境都要忍受。虽然手握着大把沾满鲜血的黑钱,但生活实在谈不上有多精致。
精致二字,与星盗无关,但眼前这种,显然名叫温情。
蓝关喉头哽咽,紧紧攥住那颗蜉蝣果,试探着问道:
“昨天您让我把那段视频放上去……大人,您是已经想通了吗?”
沈眠笙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多谢,那件事你处理得很好。”
蓝关并不需要他的感谢。为沈眠笙做什么,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更期待后面半句回答。
只见沈眠笙浅淡地笑了笑:
“傅珉他……不在乎我,我只能用这种有点幼稚的方法,来吸引他的注意了。”
蓝关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还想追问什么,只听沈眠笙打断道:“赶紧吃吧,一会儿又该坏了——”
沈眠笙离开了房间,去外头检查机甲。
也就是在站起身的那刻,沈眠笙终于确认了,蓝关满身浓重的酒气下,被掩盖的浅浅血腥。
蓝关在骗自己。
他昨夜完成任务后,究竟去了哪呢?
回荒星的路上,玉蝉还在纠结着沈眠笙有关“吸引注意”的那段说辞。
他若有所思道:【在谦卑顺从之余,偶尔表达愤怒与反抗,也是寻求存在感的好方法,是吗?】
【你比从前成熟了。】
无常点点头:
【恨与爱从来是分不开的,它们相生相伴、彼此转化。一个人对你有长久的恨,那难免有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情感融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