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仙师不信?”
二楼某间厢房内,穿着红罗裙的女子掩上了屋门,坐到莲华对面,单手妩媚地托住下巴,
“还是觉得,这烟花柳巷的女子,连自己的命运都左右不了,又怎么可能有神通广大,能预知他人的未来?”
“我没有这个意思,单纯地好奇罢了。”莲华很是礼貌地一笑,“若姑娘你真无道行,只是个江湖术士,又怎能看出我内心有求卦的想法?”
蝶蕊夫人从袖中取出了三枚铜钱,平铺到桌上,
“我出身南蛮,部族里世代流传着言灵秘法,能以铜钱为媒介,沟通鬼神。仙师如若不信,一试便知。”
莲华从她手中接过,内心有些犹疑。
一个修士竟然会迷信,这听起来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
但昆仑山上西王母的预言,始终令他难以忘怀。
莲华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未来的自己变了,还是预言出了错。
他将三枚铜钱拢在手心,刚想摇晃,却被蝶蕊夫人拦下:“仙师且慢。”
蝶蕊夫人笑吟吟地敛着袖子,将一杯浸泡符纸的水递到他唇边:“要喝下这个,才能灵验。”
莲华的眸中划过一丝晦暗,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照做。
他之所以愿意深入红袖坊,一方面是想探听自己的未来,一方面是他察觉到这位歌女的身上……有种古怪的气息。
即便那道气息若隐若现、很难捉摸,但光是那一番过于热情的挽留,就足够令莲华生疑。
莲华喝下了符水,按照歌女的指示,在心中默念道:“我和玄螭之间的结局,会是怎样?”
然后将铜钱掷入桌上的卦盘之中。
一连掷了六次,六条爻辞组成了一幅卦。
震上兑下,卦名归妹。
蝶蕊夫人涂着红色丹蔻的指尖,拨弄着罗盘中的几枚铜钱,脸色逐渐变得不太好看。
莲华担心她报喜不报忧,于是道:“还请姑娘尽管解读。”
蝶蕊夫人道:“仙师心中所想,可是你的师尊?”
莲华点了点头。
蝶蕊夫人拧着眉头道:“他不是个好人。”
玉蝉登时来了劲儿,欢欣雀跃地道:【主人,你看,这神婆说的是不是和我一模一样!】
莲华示意他别出声,看向蝶蕊夫人道:“可认识他的绝大部分人都说,他是个完人。”
蝶蕊夫人摇了摇头:“这一卦名叫归妹,卦象凶险。你若再与他发展相处下去,将会百害而无一利。”
“归妹卦,讲的是急于嫁给心上人的女子,忍气吞声当了妾。于是断了一条腿,瞎了眼,误了佳期,待遇还不及其他姬妾来得美满,最后一无所获,自吞苦果。”
莲华心中有些不悦,不知这位归妹指的是他,还是玄螭,但还是耐心听了下去。
“你师尊对你,自始至终都是利用。他为人冷酷,唯利是图,从无半点情谊,只想借着你来壮大他的力量、实现他的野心。”
蝶蕊夫人道,
“你原本还该有一段命中注定的美好姻缘,与一位心仪你的侠士共度此生。然而在你师尊的刻意引导之下,你忽视了对方的存在。”
“后来,你师尊的阴谋败露,你与他针锋相对,想逃离他的掌控,却被他捉了回去,囚禁于巢穴,将你改造成了一个只会听他命令、无条件服从于他的傀儡。”
莲华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头脑一阵眩晕。
蝶蕊夫人连忙来到他身侧,水汪汪的狐狸眼觑着他,关切道:
“这些话奴家本是不该说的,但实在不想见你为他所累,这才……仙师,你感觉好些了吗?”
莲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意识嗡鸣,心脏像是被人攫住一样,无端刺痛。
玉蝉惊叫道:【主人,你没事吧!】
莲华没有心思回答他,只是困惑地想。
这怎么可能呢?他的师尊为了他舍生忘死,怎么可能想要害他呢?
就算真要害他的话,不也早该出手了吗?
不,一定是这妖女在装神弄鬼,胡言乱语,下一步可能就是讹自己钱财,说能帮忙逢凶化吉了。
可是她说的这些话……又为什么这么真实,就好像是很久之前曾亲身经历过一样呢?
只要幻想起预言里的惨烈场景,仿佛连痛都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玉蝉心中也涌上不安。
如果这个修仙世界真是一个任务的话。
那这位南蛮歌女的预言,真像极了往常复仇时的任务提示。
玉蝉细思恐极,后背的冷汗涔涔泛出。
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修仙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鬼王、昆仑、和马面的接连出现,包括自己一直约束着自己的那道规则。
又究竟和无常的失忆,有什么关联?
莲华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只觉得一个娇软丰满的怀抱贴了上来。
浓烈的脂粉气钻入鼻尖,让他本就下坠的眼皮越发沉重。
歌女狭长的眸光闪动过志在必得。
“仙师,先去我的床上休息一下吧。”
莲华下意识地要推开她,却发现女子柔弱的皓腕,竟然是那样的难以撼动。
蝶蕊夫人不由分说地将莲华推到在床上。血红的指甲,一寸一缕描摹过他好看的眉眼。
在感受到那人皮肤泛红发烫,并且随着自己的触摸,而发出敏感的惊喘之后,徐徐勾起了嘴角。
意识陷入混沌之前,莲华艰难看见的最后一眼,是红衣女子翻身上床,捧着他的脸,喃喃自语道:
“别怕,姐会好好疼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