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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负雪,瀚海凡劫(完)(1/2)

玄螭死了。

他已经成为真正的龙神, 完全能承受住那一剑,但却选择了放弃生命。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昆仑海底,黑龙庞大的身躯逐渐下沉,落入淤泥深处。

盘曲凹陷的大坑,竟似苦海回身的形状。

逃出生天的玉蝉,回到了莲华身边, 看着脚底兵荒马乱的场景,小声道:“这一次的任务评级, 还是满分……”

无常垂着眸子:“这根本不是任务,而是我的过去。”

玉蝉:“???”

无常轻声道:“莲华……是我堕魔之前的名字。”

玉蝉茫然地干瞪着眼:“啊?”

无常:“殷越是昆仑,谢岑也是。”

“啊l啊l啊……?”玉蝉的反应慢了半拍, 但很快恍然大悟。

他愤怒地捶着大腿,恨恨道, “我就说呢, 极寒地狱里那具尸体怎么长得那么眼熟!”

玉蝉用力地“呸”了两声, 又讨好地冲着无常道,

“主人, 你说昆仑他跟踪我们了这么久, 到底是想干嘛啊?这孙子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不会想和你再续前缘,上演追妻火葬场戏码吧?之前几个任务可都是完成了的,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没事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无常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睨了玉蝉一眼,复又收回了目光, 平静地道,

“殷修明和傅珉,都是鬼王。”

玉蝉这回是真的被震惊到说不出话。大张成“o”型的嘴像是被人往里塞了颗鸡蛋,把那些滔滔不绝的话茬、全都严严实实地堵上。

他只听见自己颤着声道:“那、那玄螭呢?”

无常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肃穆:“玄螭……是鬼王的真名。”

玉蝉“咕咚”咽了记口水,脸色莫名有些惨白,纠结半晌,却只闷闷地憋出了一句:

“啊……是吧。”

无常负手而立,冷漠中隐含悲悯的视线,投向昆仑海底唯一剩下的一道身影。

昆仑茫然地站在原地,环视四周,永远坚毅骁勇的脸上,露出小兽无家可归似的神情,隐忍又委屈,好像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又好像被全世界所遗弃。

少年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巨大的海浪,将他一遍遍呼唤“莲华”的声音,冲刷得微乎其微。

无常淡淡地叹了口气。

在过去几个任务世界里,他、昆仑、还有鬼王,用的都不是同一张脸,更不是各自的原貌。

当年在九重天上,昆仑抱着他那生死不明的新欢,求自己救对方一命时,他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

并且在发现对方的轮廓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后,更认定昆仑是脑子有病、故意来恶心自己,而愈发怒不可遏。

怒气和另外某些酸涩复杂的情绪混在一处,让他的理智几乎断片,更没有心思去探究那人真正的身份。

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人当真只是一个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让昆仑移情别恋的替身吗?

如果不是的话,又会是谁呢?

陷入漫长思考的无常,没有注意到身旁有一道痴迷的目光,正孜孜不倦地盯着自己。

直到他的衣袖被人拽住,轻轻晃动,无常这才迷迷瞪瞪地偏过了头,看向一脸可怜巴巴的玉蝉。

他回想起玉蝉险里逃生的遭遇,浅浅地笑了起来:“刚才吓到你了吧。”

玉蝉原本想树立一个靠谱人设,拍着

胸脯勇敢说不的,可脑子里又没来由地冒出了一句“会哭的孩子有奶l吃”。

挂在嘴边的话音打了个转,玉蝉顺着掌心的那截袖口,试探性地握住了无常的手,牵着他,去触碰自己胸前被炸出的一小道伤口。

“主人,你摸l摸l我……我这里,好疼啊。”

无常的手紧贴着他心脏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屈起了指尖。

不知是出于心疼还是意外,他一时竟顺从了下来。琉璃色的眼珠流转着浅淡疏离,配合着软软的神情,倒却异常的温柔可爱。

玉蝉只觉得被他手掌覆过的地方,一颗心跳得特别快,甜蜜得快要炸开。

无常不笑的时候,便像是收起了满身耀眼的华光,不沾染凡俗的烟火之气。当真如同一个清冷的、高高在上的神祗,让人不敢亵渎,只想跪下来亲吻他的脚背。

但当他浅浅一笑、露出两个醉人的小酒窝时,便像是满池红莲一齐绽放,成熟而艳丽的光景,让人目眩神迷。仿佛被刻意拉近距离、唾手可得的假象,也叫人万劫不复。

但玉蝉真的很喜欢看无常笑起来的模样。

那会让他有一种成就感,好像主人是因为他而喜悦。

那也会让他有一种被专注对待的感觉。

就好像他是主人的唯一。

而主人,也是他的全世界。

一团白光从天际飞来。

无常接住了委托者的魂魄,将它融进心口,然后反手牵住了玉蝉的手。

他假装没看到小器灵在一瞬间涨红的脸,故意晃了晃二人紧紧相扣的手,朝向海面的天光走去:

“等做完一些事,我们就回去吧。”

……

无常花了一年的时间,去见了很多人,看了很多事。

修行界即将飞升的大能,往往将这个过程称之为“斩尘缘”。

斩断生命里弥留的因果,便能了无牵挂地和人间告别。

无常先是来到了昆仑海边,找到了牛头的几块骸骨、和马面妖丹自爆时的碎片。

他在浅滩边为他们并排立了两个坟冢,并拿阵法做了掩护。

无常坐在坟前,听着潮起潮落,回想起马面过往的一幕幕。

有他潜入苍山时的鬼鬼祟祟,要自己说好话才肯拿出金丹时的骄傲得意。

有他以小海牛为诱饵,骗自己潜入昆仑海时的卑鄙恶劣。也有他跪在散落一地的金丹里,终究不忍心伤害自己时发出的叹息。

还有昆仑海底,英招马自爆妖丹时盛开的漫天血雾。以及他永远没个正经的、风流恣意的脸上,浮现出的悲壮与释然。

无常盖上了坟头最后一抔土,望着昆仑海滨空无一人、死气沉沉的荒村,低诵着“太乙救苦天尊”,替那些血祭中冤死的亡魂超度。

然后起身离开。

第二站,无常来到了北境。

昆仑海边死在傀儡莲华剑下的牧民,是为跑商贸易而来。他将牧民卖货所得的报酬装进钱袋,放在大草原某个开满阿拉腾花的帐篷前。

犹豫了一下,又掏出一枚金叶子,一并放在了上面。

无常站在暗处,看见太阳升起之后,睡眼惺忪的牧民走出帐外,望着那笔飞来横财惊喜不已,但很快又有人注意到了钱带上绣着的纹样,是失联许久的同伴之物……于是隐隐的哭声复又响起。

牧民们白发苍苍,早已不复当年策马同行时的身强力壮。

那枚金叶子迟到了二十年,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它该去的地方。无常欣慰地笑了一下,从茂盛

的青草间,摘了一朵紫色的小花,别在耳后,转身离去。

第三站,无常回到了亢龙峰。

这一次他隐匿了气息,也有意避开了昆仑所在之处。

他登上了苍山最高的峰顶,折了一枝红梅、掬了一捧新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便悄声离去。

在往昆仑海折返的路上,无常途径了皇都。

当年绿水边赠他墨扇的落魄书生,当真金榜题名,做了大官。

某日散朝,路过红袖坊,偶见歌楼边正倚栏看景的蝶蕊夫人,顿觉惊为天人。

蝶蕊夫人其实并不在看风景,只是心痒难耐、蠢蠢欲动,又想寻找新的祸害对象。在看到大街上一个最符合自个口味的文质彬彬小公子,也是眼前一亮。

时过境迁,红袖坊依旧是那么热闹,只是客人已经换了一批。

国公府里,早已金盆洗手、晋升诰命夫人的蝶蕊,翘着二郎腿轻拨琴弦,一旁蓄着髯须的中年男子,正击着牙笏,忘情地演唱一首《救风尘》。

书生在经历了得知心上人不但是个老鸨、甚至不是个人后的震惊、纠结、迷茫,终于认清本心,献出清白,以一己之力,收服了蝶蕊这个欺男霸男的女魔头。

蝶蕊洁白如荑的指尖拂过琴弦,转了曲调,不耐烦道:“不要唱这个,我要听《倩女幽魂》。”

曾经的书生、现任国公大人的眼神已经有些浑浊,但依旧充满正气,连连笑着说好:“蝶蕊啊,我们在一起,一共多少年了?”

“老糊涂,数都算不清楚。”蝶蕊夫人嘴上这么嫌弃着,但还是红着脸道,“二十年啦。”

琴瑟和鸣,悠扬婉转。凄美的曲调声里,蝶蕊夫人有些怅然地想。

时间竟然真的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世人总说魔族无情无义,就连她也曾经这么以为。谁成想,她竟当真和一个凡人,平淡而专一地度过了余生?

“你可千万要活的长点哦。若你早死,我就去找其他年轻貌美的小公子了。”

蝶蕊半是娇嗔、半是威胁地说着。

拨弦的指尖微顿,眼前仿佛又浮现起了二十多年前,那座灯火靡丽的红楼之畔,某一次惊为天人的邂逅。

她抬起了头,望着远方,有些怅然地想:

“那个叫做昆仑的小霸王,最后到底有没有追上他的师尊呢?”

告别了皇都,无常带着被悉心封存的红梅新雪,又回到了昆仑海边。

那场惨烈战役留下的痕迹,已经逐渐消弭。

昆仑挥出的那道横亘大陆的剑痕,也逐渐愈合成石缝,缝里生出新绿。

昆仑海底,黑龙腐朽的身躯化作养料,无数蜉蝣生物欢快地穿梭其中。

无常望着这万物复苏的场景,恍然又回想起玄螭与他的曾经。

有苍山之巅,他教自己读书习字时的儒雅、耐心。

有亢龙峰顶,他破境堕魔、斩杀太上长老时的狠戾、冷峻。

有他出关那刻,在绵绵春雨里为自己撑伞时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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